班叔从堂屋侧面的小卧间走出, 紧随出来的还有拎着药箱的张医师。
班叔道,“阿丑醒了。”
江雁回松了口气的同时生出了质问的怒火, 如果阿丑无法给推开她的行为一个合理的解释,江雁回不介意想想该要些什么有趣的补偿。
“忙碌了一晚上,今天就到这吧,各自回去歇息。”
江雁回起身走进了小卧间。
房间只能摆下一张架子床,直到刚刚班叔提起江雁回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王府占地面积实在太大,近千的房间江雁回不可能一一知晓, 好在低下管事的班叔和潘姨得力,为她省去不少麻烦。
醒来的少年小小一个抱膝靠着墙侧坐着,乌发散落垂在被上,交叠的胳膊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低垂发颤的眼睛,依旧陷在恐惧中惶恐不安。
满腔质问在看到脆弱易折的少年时怒气消散许多,脚步不自觉放缓坐在了床边,与紧贴着墙的阿丑保有一臂的距离。
让江雁回安慰人不亚于让她去厨房做个三菜一汤来的更加靠谱点,最起码不会对着个被吓着的人说出“习惯就好”这样令人瞠目结舌的言论。
阿丑缓缓抬起眼睛,湿润的睫毛一簇一簇黏在一起,复杂混乱的记忆交织,令阿丑产生了时空错乱的恍惚感,分不清到底是在冒出的记忆中,还是他认知中的江北王府。
倾盆的暴雨夜,电闪雷鸣照亮的凶恶眼神,利刃相碰撞割开皮肉的撕裂声一直回荡在阿丑耳畔。
阿丑木木的眼睛死死盯着向他伸过来的手,剧烈收缩的瞳孔和发抖的牙关是他还沉浸在痛苦回忆中的证明,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将他包裹的无法呼吸。
就在江雁回要触碰到阿丑时,木讷的人突然暴起抓住了她手腕,一口咬在了她胳膊上。
牙齿紧紧贴合着皮肉,用力到腮帮鼓起,仿佛眼前的是什么深仇大恨的敌人,能一口将她胳膊咬断才好。
不放心守在门口的班叔察觉到里头动静不对,立马冲进来就见到眼前令人倒吸一口凉气的荒唐景象。
平日里谨小慎微的阿丑像是魔怔了一般紧咬着江雁回的胳膊,破口处流下的血水打湿了小臂滴在了被子上。
而江雁回不知疼痛似的,甚至连生理性的反抗都没有,只是眼神怪异地看着魔怔了的阿丑,有诸多不解。
班叔上前掐住阿丑后颈,有技巧的拿捏不至于伤了他,又能让阿丑吃痛的松开嘴。
班叔瞥了眼缩回床角满身戒备的阿丑,不悦就差写在了脸上,蹲下身捧着江雁回流血不止的手臂道,“王尊,奴让张医师进来为您包扎伤口。”
江雁回动了动刺痛的胳膊,“正好,我也有许多问题要问她。”
张医师怎么也没想到不过她前脚刚走,后脚王尊和那个家奴就成了这副狼狈模样。医师的职业道德让她忍不住想要批评,对王尊的身份地位的畏惧又提醒着她面前不是普通患者。
忍着满肚子牢骚,先规规矩矩帮江雁回处理好伤口,“三日内不可见水,七日后再拆纱布。”
江雁回随意放下袖子遮住缠绕的白纱,蹙眉道,“去看看他怎么了。”
应激状态下的阿丑将一切触碰视为攻击,由班叔控制住他双手摁在床上,张医师才得以细致把脉查看。
恐惧挣扎下的阿丑用力到胀红了眼睛,咬紧牙关喉咙发出低哑小兽的呼噜呼噜声,在狭小的房间内显得异常诡异。
张医师示意班叔可以松手,面色凝重的回道:“回王尊,此奴心脉受损,脑内有陈年旧伤,昨夜遇刺的事刺激到了他,故而才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买卖的奴隶身上有伤不足为奇,当初带阿丑回来时他身上就没几块好皮肉,但心脉受损又是何种缘故?
江雁回看向又蜷缩到床尾怯生生的阿丑,拧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该怎么办?”
张医师道:“此奴被魇住了,下官为其开的安神药可熬煮喂食,在他清醒之前万不可让他睡过去,不然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班叔看了眼陷入沉思的江雁回,轻声唤张医师离去。
没了江雁回的威压,张医师往上提溜了两下药箱,忍不住问道,“那位家奴是什么来历啊?”
“初冬时王尊路上买回来的,后来瞧着眼缘不错,就留在了身边伺候着了。”
班叔说的笼统,王府里能叫的上名的都是人精,几句话张医师就明白了两人间的关系,连连点头承了班叔的情。
张医师一想到江雁回被咬成那样也不反抗,不放心的再次叮嘱班叔道,“你回去可得跟王尊说,魇住的人可没有是非对错之分,一旦产生攻击行为是不会停的,让王尊切莫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