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进江雁回院里伺候的家奴都是千挑万选再加上严格培训出来的一等一俾郎,哪怕对阿丑深得王尊的喜爱有诸多不满,也不敢对他有什么实际的陷害。
“你怎么心事重重的?”小乐凑近阿丑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挥了挥拳头警告道:“要是有什么不开心或者谁欺负你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去帮你揍他!”
阿丑扬起笑容,这次要开朗的多。
他走神不是因为被谁欺负了,而是小乐拿出书本指给他看时涌上的一股熟悉感。
阿丑不清楚自己的身世,有记忆以来就跟着转运买卖奴隶的商队奔波,听她们夜晚喝酒闲谈偶然会谈论到自己,说他是被抛弃在大草原上的孤儿,半死不活的花费了她们不少救治的钱,以为能靠着不错的外表卖个好价钱,没想到救回来个亏本哑巴。
满脑子只想着温饱时阿丑无暇顾及过去如何,家人又在什么地方,当下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各种物质条件满足下,阿丑贪心的想找回丢失的记忆,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在什么地方出生,父母为什么要把他丢在荒无人烟的草原……
有太多太多的困惑令阿丑不解,像一块无形的石头压在胸口,只要想起便会难过的喘不上气。
——
晴了半日,雨水再次落下,拍打廊檐淅淅沥沥。
屋内燃了去湿的香料,将外面的水汽隔绝,闻起来是淡淡的清香,带有安神的效果。
江雁回用香料的频率很高,大多是医师搭配好的药香,有助于她身体恢复,里头还会格外加安神的成分。
半开着的窗外是已经绿油油的海棠,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雨水的洗涤下微微展开,细闻之下能分辨出一抹清雅的香气。
雨水随风钻入,窗沿留下一滴滴晶莹水珠。水雾将江雁回半边身子侵染潮湿,她却丝毫没有关窗的意思,膝上的竹简也迟迟未动,出神地望着窗外,似乎在等着什么。
啪啪踩水声由远到近传来,江雁回平静无波澜的眸中终于泛起了阵阵涟漪。
她望着湿漉漉站在窗口的阿丑,头发丝黏在白净的脸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让江雁回想起了在父亲库房中见过的钻石,阳光下耀眼无比。
“你……”
啪——
窗由外重重关了起来,惊的江雁回一愣。
等了一会江雁回也没等到他进来,找茬逗趣的心思都被耗没了,只得亲自下榻走到外间,就看见了站在屋檐下使劲拧衣摆水的阿丑,看起来傻乎乎的。
虽入春了,但雨水寒凉。浑身湿透站在门口要不了一会,第二天准得倒下。
江雁回又加深了对阿丑傻气的印象。
而专心拧水的阿丑内心正腹诽着江雁回的奇怪,下雨了竟然不知道将窗户关上,雨水吹进来损害家具不说,张太医反复叮嘱她身体不能受潮湿,这人是一点不注意。
天知道他急匆匆从书库迎着雨跑回来时,看到江雁回坐在窗口吹风淋雨心情有多复杂。
飞过来的毛巾盖住了阿丑脑袋,他扒拉了两下露出眼睛,对上了江雁回略显忧愁的目光。
“擦擦,回去换身衣服。”
阿丑不想生病,乖乖听了话,披着毛巾顺着游廊回屋换衣裳了。
江雁回抱臂靠在门框处,直到越下越大的雨幕将阿丑清瘦的背影遮盖,才堪堪收回目光,嘴角勾起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笑意。
因为人不在身边而无聊的心情一扫而空,回屋往香炉内添了香,懒懒地往软榻上一歪。
没一会儿换好衣服的阿丑抱着毛巾就回来了,他的衣裳全是江雁回首肯才会送到他手里,每一件的料子和款式不能说是当下时新款,却是最适合阿丑的。
鹅黄色袖口点缀着粉色小花的衣衫既显得清新自然又不失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感,衬的人面容姣好,稚嫩可爱。
江雁回问,“去看过人了?”
阿丑半擦干的头发规规矩矩绑在脑后,点头应答。
正当他苦恼于头发如何晾干时,进来了两位端着炭盆的家奴。
安排一切事宜的江雁回像个置身事外的人,手指点了点,便低头继续阅读竹简上的古文。
安静的屋内只听闻雨声淅淅和搓动发丝的沙沙声,嗅着香气不自觉放松下来的阿丑又开始走神,眉角眼梢因重重心事烦扰垂了下来。
江雁回留了一抹余光在阿丑身上,一举一动尽数落进眼中,轻啧了声,不客气道,“不会说话就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