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向院中石凳上坐着的朗荣,一脸不追问明白不罢休的架势,班叔叹了口气,到底是未曾经历过情爱的女人,无法理解王尊此时肝肠寸断的滋味。
班叔拢了拢肩上的毛披,“你去劝说朗校尉别在外头守着了,今日是见不到王尊的。”眸子一转落在潘姨的脸上,“你也别干巴巴留在这,我在这里待命就成。今日的事怕是人多口杂瞒不住大将军,你同朗校尉一起回军营,把事情经过说全给大将军听。”
虽是管理内宅,但班叔处理起外头的事任游刃有余,好似出鞘的锃亮宝剑,耀眼的令人移不开眼。潘姨一扫心头阴霾,点头应下,“我照你说的办。”
朗荣在潘姨以汇报情况给大将军的理由成功从王府支开,书房所在的院子一下寂寥了下来,带有寒意的春风拂面而过,竟生出了一丝冬季来临的错觉。
班叔预料的果然没错,直到次日天边见光,沉积了一夜的露水蒸发,紧合的书房门才从内打开。江雁回神情淡定地缓步走了出来,若不是面色发白,双目布满血丝,班叔提前从潘姨那听了昨日事情经过,怕是发现不了江雁回的异常,还以为只是通宵处理公文累着了。
“王尊,可要用早膳?”班叔不动声色的像往常一样询问,余光瞥了眼书房内的布局,并没有砸毁东西的残渣,王尊竟是在书房整整坐了一宿。敛去眼中震惊,止不住在心中叹息。
“不必了。”江雁回的声音低沉沙哑,眼底泛着挥之不去的疲惫,揉了揉青筋暴起的额角,“我回屋睡一会。”
“奴现在就让人伺候您洗漱。”班叔松了口气,能睡的着就还不算太严重,立马吩咐主屋里伺候的俾郎忙活起来,洗去王尊一夜的疲乏。
主屋内的窗户用不透光的布遮住,哪怕是在白天屋内也恍如黑夜,除却枝头上无法赶走的鸟雀,主院内寂静的针落可闻,班叔叮嘱下无人敢不要命的去打扰王尊休息。
疲惫的江雁回板直地躺在奢华柔软的床铺上,纤长浓密鸦羽般的睫毛随着眼睛闭上,在眼下留下小片阴影。
又是阿丑跟着乌仁图娅离去的场景,男子的悲伤、不舍和纠结江雁回不是看不出来,她清楚的知道面对抉择是阿丑的内心有多么的痛苦煎熬。但这已经是江雁回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让阿丑自己去选择未来的生活,把自由还回到幽部王子洛桑的手里。
失去过父亲的江雁回明白乌仁图娅说出阿父留下的信件对洛桑有多大的吸引力,清楚的知道洛桑这一别将可能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依照乌仁图娅的性格,坚决不会再让洛桑踏足陵州半步。
自从偶然间得知洛桑的真实身份,江雁回想了许多能把他留在身边的办法,只要人没有回幽部,就有把握将洛桑藏一辈子。一切的一切都在宫宴烟花下的亲吻中如泡沫般破碎,阴暗的占有欲变成了体面的成全,是希望爱的人能够自行选择。
早两年明月轩下朗荣一番令江雁回不屑的真心陪伴到老的言论,如今的江雁回总算能切实的体会其中让人向往的真情美好。两情相悦可贵,厮守到老更是难得。
桀骜不驯的江北王也有怯懦害怕的一天,不敢登上甲板目送洛桑离去的背影,怕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的成全毁于一旦,会忍不住想用武力压制再把人抢夺回来。可那样洛桑该有多伤心啊,好不容易找到了家人,好不容易可以看到阿父留下的信件,不能被自己的一己私欲毁掉。
江雁回抓紧了锦被,明明已经是春日了,却总觉得四面透着风,丝丝凉凉往骨头缝里钻。眼皮越发的重,意识随之消沉。
“快请张医师来!快去!”
“炭盆往床边放放,里屋的窗关严实,外屋只留一道缝隙,万不可冷着王尊。”
“王尊旧疾复发的消息不许传出去,一个个给我把嘴闭严实,要是被我发现谁在背后嚼舌根,按府内规矩自行领罚!”
班叔极具威慑力的话让屋内伺候的俾郎大气不敢出,只要有他在,不论多乱的场面都能被瞬间掌控,让人无比心安。
本来班叔还庆幸王尊知道休息保护身体,不让屋内伺候的俾郎去打扰易惊醒的王尊。但眼看着正午时分都过了,也没见着王尊有醒来用饭的迹象,主院伺候的俾郎顿感不妙,连忙去找了班叔拿主意。
班叔当即进了屋,这才发现江雁回已经陷入了昏迷。王尊的旧疾许久未曾犯过,俾郎顿时方寸大乱,好在班叔坐镇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