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铭说道:“可不是么。韩医师认得那箭,说是突厥贵人专用的狼舌破甲箭,专破轻甲。幸亏王爷身手极快,侧身躲了开去,若是没躲得那一下,那破甲箭势必要从王爷腰上穿过……”
他见徐菀音面上露出恐惧与忧虑之色,更是说得来劲,道:“张副总管建议王爷明日换上明光铠,可那明光铠甲重达四十余斤,王爷嫌其令人无法机动,不肯换。方才王爷出营探路前,仍是换上的另一件寒丝软甲。”
见徐菀音低头细细琢磨,友铭又说:“徐公子可是好奇那甲胄?要知道,那可是军中最好的软甲,乃是百炼精钢与西域寒铁混织出来的!被那狼舌破甲箭撕开巴掌长的口子,如今在中军大帐里呢,徐公子可想去看看?”
当下徐菀音匆匆用了夜饭,拿上自己衣包,便随友铭去了中军大帐。
到了中军大帐内,果如友铭所说,内里一片宁静肃然,宁王已离营而去。
那件从宁王身上换下的寒丝软甲静静地置于案上,确有巴掌长的一道裂口,上面沾染了不少已然结块的鲜血。
徐菀音拿起那软甲细看,不知为何,她双手竟控制不住地轻抖起来。
只看这软甲便知,那人身上伤口不小,他竟然就这般外出了,还要骑马前探几十里……
徐菀音心中一阵揪痛,看着那软甲破损处的位置,在左下腹靠近腿根那处,心想那里那般长一道伤口,却如何骑马呢?但凡做一个屈膝蹬骑的动作,不都正好摩擦到伤口么?她这般估量寻摸着,渐渐竟觉得自己身上那处也隐隐作痛起来。
又翻来覆去地看那软甲材质,见是由极细的熟铁丝编织成的致密网状,铆在韧皮之上,是极有弹性的坚硬结构。若有刀剑砍斫,自然不易砍坏;然而在应对飞箭袭击时,却可能因来箭方位刁钻,在利用弹性“滑”开箭尖后,仍导致撕裂。
徐菀音将两手扯在软甲破口处,用劲撕扯了一阵,突然想,战场上刀箭之力皆是迅疾,因而势大,再是坚硬的材质,恐怕都很难禁得住突如其来的巨力;但若是能再辅以一层极富韧性之物,将之变得既坚且韧……
她想起韩医师前次与她说起中原树木与草原戈壁灌木之差别,曾说起一些种类的树皮韧性极大,另有丝质物,其缠绕之力甚是可观……
徐菀音突然激动起来,想起这些日子在辎重队伍里,见了不少随军的能工巧匠,其中有个被大家伙儿唤作皮老九的皮甲匠,好几次轻而易举地解决了看似棘手的问题。就如那日刘将军找到皮老九,说玄衣卫的箭囊内,箭杆与皮囊摩擦会发出“沙沙”声,不利于夜袭。那皮老九琢磨了一夜,次日便交还了箭囊,只见内壁被他用一种特殊的软鹿皮整体衬贴,鹿皮上还做了增加摩擦的格纹处理,有效消除了异响。
她越想越是兴奋,只想赶紧去找到那皮老九,将自己心中所想与他请教一番,若是可行,皮老九定能帮忙将自己想法实现。
既想定,徐菀音也不再犹豫,几步跨入那浴房内,极是迅捷又彻底地洗了个澡。随即兴冲冲地拿了那破损的软甲,去找刘将军,心想由刘将军陪同,一道与皮老九商量此事,当是更容易些。
刘将军自然根本不用她找,她一踏出中军大帐,便见友铭与刘将军俱是弹跳起身,应是一直在帐外候着的。
徐菀音便也不管其它,叽叽呱呱将自己想法与刘将军一说,二人便一阵风似的跑去了后勤营地。剩友铭呆在中军大帐前,神色怪异地望着徐菀音背影,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心想,徐公子如今实在是长进不少啊!自己原先怎的没发现,她竟如此有想法,且这般敢想敢干的呢?
又替自己主子爷高兴。自行军以来,友铭便见王爷有些落寞。他原本吩咐自己替“夫人”备好的随军事宜,竟突然全盘推翻。“夫人”变作了徐典记,非但没有随到中军大帐来,更是离得老远,跑到后勤军医那头,甚而连王爷的面都不见;王爷竟也就一直没……没敢去扰她!
友铭都忍不住替主子爷难过,心想主子爷必是爱“夫人”爱到了骨子里,不,爱到了骨头缝里,才能小心翼翼到这般光景吧!
如今徐公子对主子爷的甲胄如此上心,竟要亲自寻人来改进,见得也是将主子爷放心上的。主子爷回来要知道了此事,说不得要高兴成什么样呢!
友铭仿佛已经看到,宁王殿下快乐得要飘起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