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两匹骏马就在夜色中疾驰出城,前往地处西北方的并州。雍州到并州路途遥远,余葭做马车过来,也整整走了一个月天。傅云修二人策马,速度能稍微快些,等到了并州,已经是腊月中旬。
“公子,要不咱们先歇息一会儿,休整一晚,等明日再去寻阿满。”馒头提议道。这几日,他们几乎是从不停歇,尤其是过了函尧关,更是日夜兼程。
马都受不了了,更别说人了。
傅云修自进城以来,便有一种近乡情怯之感,如今说要去寻阿满,心中越发胆怯。故而对馒头的提议,他也表示赞同。
两人找了个差不多的酒店,要了一间上房,安顿好傅云修后,馒头出门找店小二安排晚膳,回去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而此时,傅云修已经通过路人的指引,找到了林记脂粉店。
高高的二层小楼,即使在夜色里,也能看出它的豪华,而一楼门头上挂着的匾额,红底黑字写着五个大字,“林记脂粉店。”
曾记何时,阿满说等她以后开了店,牌匾一定要让他来写,
如今牌匾虽不是由他书写,但至少,她完成了自己的梦想 。
真好。
只可惜他来的不是时候,这个时间,店铺已经关门了。旁边是一家茶楼还开着,傅云修使了些银子,打听到了阿满的住处。
三进的院子,门前不远处还有一棵梅树,树干粗大,枝条繁茂,一看就知道种下有些年头了。如今树上花开的正好,缕缕梅香在寒风中沁人心脾
傅云修站在梅树下,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他却生不出丝毫上前敲门的勇气。
她怕来开门的不是阿满,又怕来开门的是阿满。
可无论是与不是,他都不敢见她。
就在傅云修在寒风中站成一根柱子的时候,那紧闭良久的门终于开了。
门里出来一个女子,身披红色大氅,脖领处一圈洁白狐毛,衬得她脸蛋越发精致小巧,她黑发如瀑,即便不施粉黛依旧绚烂夺目,尤其是那双如水的杏眸,澄澈如水,连月光都逊色三分。
不是他的阿满又是谁。
傅云修攥着双拳,颤抖的双手几乎快要把掌心抠烂了,泪水更是糊住了双眼。极速的心跳让他呼吸困难,喉头发紧更是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阿……满。”傅云修试着喊了一声,却没有丝毫声音。
就在傅云修鼓足勇气,打算从树后面现身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他旁边跑了过去。
梳着花苞头,身上穿着和阿满一样的红色白毛大氅,声音清脆响亮地唤了声,“娘。”
阿满顿时笑魇如花,蹲下身子任由小小的人儿冲到她怀里撒娇,“娘,我好想你啊!”
“想我,想我也没说早点回来,害我担心这么久。”阿满一把抱起她,在她的小屁股上不重不轻的拍了一下。
小小的人儿被打了也不生气,窝在阿满颈边嘴里嘟嘟囔囔的,随即直起身子向傅云修这边招手,“爹你快点,娘亲都生气了。”
傅云修有一瞬间的心惊,但很快,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从他身边走过,听到小丫头唤他,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那一刻,傅云修好像感觉自己死了。
第94章
馒头找到傅云修时, 他如同一个行尸走肉般,满大街乱窜。面无表情,双眼无神, 大半夜的, 路过的酒鬼都要绕着他走。
像是在撑着等他一样, 待看清来人是他后, 傅云修忽然苦笑一声, 失了意识。
馒头在他额头上一摸,果然烫的吓人。
跟傅云修走南到北三年,蛮头应付这种情况已经游刃有余。背着傅云修回了客栈, 馒头叫来小二要了热水, 用帕子在他浑身擦过一遍后, 拿出郭大夫特制的退热药丸,就着热水饮下。
跟之前一样, 不出半个时辰,烧便退了。
馒头看着躺在床上,眼神直勾勾盯着房顶,毫无生气的某人,琢磨着该怎么开口。
“公子……见到阿满了?”虽是问句,但馒头几乎可以笃定。
“……”好半晌,傅云修才终于含糊不清的发出一个声音,“嗯。”
“那她, 过的好吗?”馒头问。
“挺好的,”傅云修说:“有名满并州的店铺, 有安身立命房子,还有个漂亮可爱的闺女。”至于他丈夫,傅云修虽没看清他的面容, 但光看身形也知道,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阿满看他的眼神十分温柔。
傅云修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哽咽道:“馒头,她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