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修曾经不只一次在这个房间里面玩耍,所以对着里头的布局无比熟悉,进去后,便径自坐下,倒了杯茶水来喝。
他所坐的地方与休息的地方隔着一个屏风,须臾,张嬷嬷被那个小丫头搀扶着走出来。看见来人是傅云修后,心中微微有些惊讶,“这外头这么大的雨,公子怎得来了,有什么事儿叫人传唤我一声就好,怎还亲自过来?”
张嬷嬷四下一看,发现傅云修竟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再看他面色沉沉,便明白他此番前来定是有事。
“公子是一个人来的?”张嬷嬷问。
“嗯,想着嬷嬷你一到雨天便腿疼难忍,便想着过来看看,可好些了,有没有看大夫?”傅云修说。
“劳公子关心,我这腿是老毛病了,看不看都这样。好在现在有这小丫头陪着我,也算聊以慰藉。”张嬷嬷看着傅云修,索性戳破了这表面的平和,“公子此番前来,是有事儿找我吧。”
“嬷嬷果然还和往常一样,一眼便能看出我心中所想。”傅云修说:“不错,我确实有些疑问,需要嬷嬷答疑解惑,还请嬷嬷如实相告。”
他这般郑重,这让张嬷嬷立马意识到,或许他要问的,并不是什么好话。
张嬷嬷没说话,但并不妨碍傅云修询问,“当年我中毒一事,嬷嬷可知道实情。”
“这……”没想到他要问的竟是这事儿,张嬷嬷瞬间慌了神,“公子怎得问起这件事了,时间久远,我这上了年纪,怕是不记得了。”
看他这反应,傅云修几乎可以笃定,事实的真相,跟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嬷嬷究竟是不记得了,还是难以启齿开不了口,”傅云修不给她一点缓和的余地,咄咄逼人道:“若嬷嬷不愿意说,或许我可以直接去问母亲,她应该会告诉我真相。”
说着,他就要起身往外走,却被张嬷嬷拦下,“公子别去。”
夫人是个直性子,若是公子去问,母子二人指定会吵起来闹得很难看。
张嬷嬷在傅夫人还待字闺中的时候就在身边伺候,这么些年了,她早已把夫人看作女儿一般对待。
至于傅云修,她自觉亏欠他许多,所以他还在侯府时,张嬷嬷对他算得上极好,也算是弥补傅夫人对他的亏欠。
“公子别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张嬷嬷坐在椅子上,忆起往事,那双苍老的眼里依旧满是心酸。
“其实这事儿也怪不得夫人,那时她刚嫁进侯府,举目无亲。侯爷尚未成家时风流成性,婚后却对夫人极好,两人感情甚笃。”
张嬷嬷的叙述,让傅云修下意识拧起了眉。他说的和张嬷嬷要说的,似乎并不是同一件事。
莫非,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但他并未打断她,只是静静的听着。
张嬷嬷继续说:“但这好,也就只持续到夫人怀孕。得知夫人有孕,一开始,侯爷是很高兴的,事事都已夫人为先。可由于夫人有孕不能侍候左右,侯爷便时常留恋烟花柳巷之地。起初夫人知道这事儿后,心中虽伤心,但到底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渐渐的,侯爷越来越放肆,竟将那些女子接来家里。”
这不是将夫人的脸面往地上踩吗?
夫人去闹过几次,可侯爷只是当下将人赶走,随后依旧我行我素。夫人气不过,便给自己下了药。
傅夫人的舅舅是行医的,他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医理,那些剂量的药,无论是对自己还是胎儿,都没有太大的损害。
果然,在夫人吐血,大夫断定是有人下毒后,侯爷便不敢再随便带外人进府了。
日子又平静了几个月,在夫人有孕八个月时,侯爷忽然说想要纳妾,且不顾夫人阻拦,一意孤行地将人给接了来。
而那小妾,便是如今的柳夫人。
本来经过先前的事儿,傅夫人对侯爷已然心死,可错就错在,那柳氏被迎进府后,她身边的下人竟跑在夫人跟前说,是夫人抢了柳夫人侯府夫人的名头,要夫人让位。
一时气急,夫人便动了胎气,早产且难产了。
张嬷嬷还记得,那时,几乎整个雍州城的稳婆都齐聚侯府,一盆盆的血水从屋里端出来,整整一天一夜,才终于母子平安。
每每想起当年那一幕,张嬷嬷都心有余悸。
“然后呢?”傅云修继续问。
张嬷嬷已然忘了傅云修前来是询问下毒的事情了,她有意解开他们母子之间的隔阂,便接着说:“夫人一举得男,又是侯府的嫡子,侯爷自然高兴坏了。只是许是早产的缘故,又许是先前那毒的关系,你胎里不足,体弱多病,夫人守着你,急的满嘴燎泡,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