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一群婆婶们长吁短叹,但也有人不屑一顾,反唇相讥,“你可得了吧,就你们还可怜别人,没看见人家这排场吗,都快赶上镇上的陈老爷下葬了。而且,看见那边等着的几个人了吗,那可都是来接她去享福的。”
众人循着她的声音望去,就见那边的树下站着几个女子。为首的是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梳着发髻,穿着一身宽袖长袍,一看就不是普通平头老百姓。
但那人她们也知道,周老太死了没钱埋葬,阿满为了让她的阿婆体面下葬,才答应了她们的要求签了卖身契。
只是到富贵人家去当奴婢而已,算不上享福吧。
那人听了哂笑一声,“什么奴婢,我可是听的清清的,是要阿满去给人家少爷做通房呢。说是丫头,搞不好怀了娃,就成了主子了。不然你以为,周氏为啥不教她女红刺绣,反而要一个乡下丫头读书识字,为的就是将来找个富贵人家。”
那人没完没了,“要说这周老太也是心思深,培养出来的女儿没嫁成,就把心思放在孙女身上,只是可惜她命薄,受不得好”
眼瞧着她话说的越来越过分,周遭有听不下去的,一把捏住她的嘴,“你这大清早的吃大粪了吧嘴这么臭,人家刚下葬你就这么编排她,也不怕半夜来找你。”
女人被捏着嘴,嗯嗯啊啊的骂的还挺脏。
人群中的骚动阿满都听在耳中,但她不想理会。
阿婆说过,要她读书识字是为了明智,她一直觉得母亲就是因为不识字,不懂礼,所以才会被人欺骗,至于女红刺绣,阿婆不是没有教过她,只是她手笨,学不会。
她不想解释,也是因为阿婆说过,有些人只想听她们自己想听到的,信她们自己想相信的,解释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
说到底,她们也是可怜人罢了!
见时间差不多了,阿满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又朝众人深深的鞠了一躬,“这些天,麻烦各位叔叔伯伯了,阿满谢谢你们。”
从小看着长大的乖巧女娃,现在要去别人家为奴为婢,说实话,他们这些做叔伯的也有些舍不得,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如今这世道,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他们就是有心也无力。
捡起放在一旁的包袱,阿满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在众人不舍的眼神中,步伐坚定的朝树下的那几人走去。
张嬷嬷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但看见阿满过来,脸上还是带上了一抹慈色,“都处理好了吗?”
“嗯。”阿满点头。
“还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吗?”
“没有了,”阿满扶了扶肩上的包袱,“都在这里了。”
她肩上的包袱皮是灰色的,皱皱巴巴有些破旧,里面似乎也没装什么东西,看起来空的很。
看那个形状里面装的应该是衣物,张嬷嬷心说这些破烂其实不用带,侯府里都有,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算了,就当是给她留个念想吧!
邕州路远,她想再回来怕也是不能了。
“走吧,夫人应该也等急了。”
阿满还是第一次做马车,山路崎岖,曲折颠簸,其实并不好受。
但好在石家村离县城并不远,约么半个时辰,她们到了县里最好的客栈——若水客栈。
张嬷嬷带着阿满进门,店小二急忙迎了上来,“嬷嬷您回来了,店里给您留了膳,您看您什么时候要?”
“夫人可曾吃过了?”张嬷嬷问。
“吃过了吃过了,夫人进的可香了,然后中午小憩了一会儿,现在正好醒了。”
“进膳稍等会儿吧,我先去见夫人。”张嬷嬷说。
两人上了楼,阿满静静地跟着她绕过回廊,在天字一号房门口停下,张嬷嬷抬手敲了敲门,声音轻柔,“夫人,是我。”
“进来吧。”里面传来一个女声,低低的,听上去十分温柔。
张嬷嬷推门进去,入眼的是一扇屏风,占了大半个房间,遮挡了视线的同时也让人无法窥视里面的动静。
绕过屏风,阿满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夫人。约么四十岁,梳着高高的发髻,容颜姣好,看不出丝毫岁月的痕迹,穿的衣服算不上华丽但绣工却十分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
房间里似乎燃了香,淡淡的木质气息,柔和中带着些许不怒自威的感觉,一如眼前的夫人。
阿满头也不敢抬,只敢偷偷的打量着。
傅夫人自书本间抬起头,红唇微微勾起,“回来了。”
她的目光流连在阿满身上,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随即十分满意的点点头,“你便是阿满?”
“是。”阿满低低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