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夫人喂了个空,手举在那里,举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最主要的是阿满还在一旁看着,顿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傅云修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好,主动拿过她手里的勺子,放回汤盅里,“我刚已经喝过羊汤了,现在喝不下。”
说着,他又对一旁候着的阿满说:“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先下去吧。”
“可……”阿满有些不愿。
她深知傅夫人的为人,知道她无事献殷勤,肯定不会是好事儿,但傅云修的话她又不得不听,只得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的退出去。
傅夫人见状,便让其他人都出去了,说是她娘俩要说会儿体己话。
一众人都走光了,屋里瞬间冷清了下来,傅夫人假咳两声,思忖着怎么开口。
“今日腊八家宴,我想着你不爱出席这种场合,就没让下人来打扰你。”
傅云修没说话。
“云霆也回来了。还说从京城给你带了好东西,要亲自给你。”
傅云修依旧没说话。
傅夫人敛了笑,“今日在宴席上,听你表叔伯说,你温叔叔回京了,要在礼部任职。”
这算是点到正题了。
“所以……”傅云修转头看向她。自父亲去世后,他跟温叔叔已经许久没有联系了。
“所以我想着,你得空了,给他写封信问个好。”忆起往事,傅夫人也是感慨良多,叹了口气,“想当年,你爹跟他可是挚交,恨不得穿一条裤子,谁成想,不过五六载,竟物是人非,阴阳两隔。还记得你爹在时,你温叔叔是最喜欢你的,只是后来他调任去了兖州,两家才断了联系,如今他回来,你合该跟他请个安问个好,你爹若是在,心里也会欣慰不是。”
这话倒是说得十分在理。傅云修还记得,从他记事起,父亲便常带他去温叔叔家玩儿。
当时温叔叔还未成家,家中只有两房小妾,但并未有子嗣,所以说把他当亲儿子都不为过。
他能有今天的这笔字,也与温叔叔有脱不开的关系。
只是后来他调任兖州,举家搬迁,两家的联系便少了,后来父亲去世,便再也没了联系。
“好,等我得空了便写。”傅云修点头应下,但傅夫人似乎并不满意,催促道:“说什么得空,你现在也不忙,干脆就写了,正好云霆明日回京,帮你带去。”
“这么急吗?”傅云修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傅夫人。
然傅夫人并不在意,好似没听到般,解释到:“书院今日休沐,他也是连夜赶回来的,他们书院也要放假,说是夫子有考试,怠慢不得。”
傅夫人又说:“而且他年后要参加童试,要和同窗在书院温书,过年都要晚些才能回家。”
“童试,之前也没听他说起过?”傅云修拧眉,隐隐已经知道傅夫人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了。
“嗐,他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啊,想一出是一出,这不明年就是三年一度的秋闱了吗,他想着若是这次童试能过,便去试试水,万一能中个举人,不也挺好。”
提起傅云霆,傅夫人脸上的笑容都显得真诚了几分。“不是说要给你温叔叔写信吗,我推你过去。”
说着,傅夫人便起身,推着傅云修往书案前走去。
话赶话,事赶事,傅夫人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傅云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合着让他写信,不过是给傅云霆的敲门砖啊。
温家世代为官,哪怕去兖州,也是从一品的都督。如今调任回京,赴任礼部,官职自然不会低。
礼部执掌科举事宜,这其中的关窍都不用傅云修多想。
以傅云霆的学识,童试根本不在话下,而若有温叔叔从中周旋,乡试,会试,榜上有名怕都不会是难事。
难怪……
难怪又是给他炖汤,又是喂他喝汤,他的这位母亲,为了他弟弟,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云修……云修,想什么呢,墨都墨好了,快写吧?”傅夫人在一旁催促着,那急切的心情,看着就叫人觉得讽刺。
哪怕早已是千疮百孔的心,但此时此刻,傅云修还是觉得有些刺痛。
蘸墨落笔,傅云修怀着沉重的心情,写完了这份信。待到墨汁干透,傅云修将其折起来,放进信封里,还不等写上落款,便被傅夫人一把抢过去。
看着手里的信封,傅夫人脸上露出尘埃落定的满足感,十分郑重地将信封折好放进袖子里。
“既如此,我便不打扰你休息了,改日再来看你。”
说着便要提步往外走,那急不可耐的模样,竟是连一刻都不愿意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