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官来了——”
门口守着的仆役扬声通报。
府中,孟令窈一众闺中密友,早已摩拳擦掌,布下层层“难关”。
第一关,便是周小姐亲自坐镇。她手持一柄紫檀算盘,笑吟吟地看着被傧相们簇拥而来的新郎官。
“裴大人,”周小姐声音戏谑,“素闻你文武双全,却不知于这数术之道可有涉猎?我这儿有一题,若答得上,此门便为君开。”说罢,不等裴序回应,指尖已在算盘上飞快拨动,噼啪作响间,口中报出一连串复杂的数目与算法,涉及粮帛折算、利润分成,极为刁钻。
围观者皆啧啧称奇,迎亲拦门见过考诗词、考对联、考武艺的,这般当场出实务数术题的,实属头一回见。裴序非此道专才,但心思缜密,反应极快,且身边早有准备——一位精于钱谷计算的户部同僚正在傧相团中。他略加思索,与同僚低语两句,便从容不迫地报出了答案。
随同来的轻舟抹了把额角的汗,还是大人深谋远虑。
“不错!”周小姐验算过答案,爽快地侧身让开,“裴大人果然名不虚传,请!”
其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猜谜联对,各位才女轮番上阵,尽展所长,花样百出。迎亲的傧相团皆是京中青年才俊,此刻也被这群平日里娇滴滴的贵女“折磨”得连连告饶,使出浑身解数,方才一路过关斩将,来到孟令窈的闺阁院外。
守最后一道门的是钟定明。他身形挺拔,换了身崭新的锦袍,眉宇间的英武之气却未曾稍减半分,“裴少卿,常闻你一身好武艺,一直想讨教一二。”
话未说完,屋内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
钟定明话锋立转,清了清嗓子,“自然了,今日大好的日子,动拳脚总是不美。若是不慎乱了少卿的衣衫头发,表妹少不得要怪我。”
他神色一正,沉声道:“裴少卿,多余的话我便不说了。表妹是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明珠,望少卿此生珍之爱之,莫让她受半分委屈。否则,我钟家儿郎,可不是吃素的。”
裴序后退半步,拱手深深一揖,“兄长放心,裴序在此立誓,此生必以真心待窈窈,风雨同舟,绝不相负。若违此誓,甘受天谴。”
钟定明面容严肃,心中早乐开了花,往后这位大名鼎鼎的裴少卿可就要随表妹一起叫他表哥了。他微微侧身,让开了路。
身后的房门开启,他弯下腰。孟令窈在侍女的搀扶下,伏上那宽阔而温暖的背脊。这一刻,她恍然间意识到,曾经一同嬉闹玩耍的表兄们,都已成长为可以肩负家族、托付信任的坚实依靠。
鞭炮震耳,彩纸纷飞。她听着吉祥唱祷,知道正走过回廊,穿过月洞门,秋千架摇晃的吱呀声透过无数嘈杂的声响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
昨日父亲亲手在架子上系了红绸,红着眼睛问她真不把秋千一起带走吗?
听到裴序也特地请人做了架一模一样的秋千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失落和安心哪个更多?
迈过最后一道门槛,震天的喧嚣瞬间将她包围。她能感觉到背着自己的表兄动作停滞了一瞬,然后稳稳地、一步步走向那顶华丽无比的花轿。
裴序上前,对着站在门口,眼眶通红、强忍不舍的孟家夫妇,撩起婚服下摆,行了一个标准的晚辈大礼,“拜别岳父岳母大人。万请放心,小婿必竭尽所能,护窈窈一世喜乐安宁,不让她受半分风雨凄苦。”
孟砚眼见爱女盛装背入花轿,再听得女婿此言,心中百感交集,万般情绪涌上心头,终是忍不住,别过头去,以袖用力拭泪。
钟夫人亦是泪光闪烁,强撑着雍容仪态,上前虚扶了裴序一把,声音微哑,“好孩子,起来。去吧。愿你们夫妻同心,平安顺遂。”
“小婿拜别!”裴序再度行礼,起身利落走向骏马,翻身而上。他勒缰回望,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那顶花轿上,眼神深邃,翻涌着难以尽述的温柔与坚定。
“吉时已到,起轿——”
花轿起行,仪仗开道。锣鼓、喷呐、笙箫组成的乐班,吹奏着喜庆的《龙凤呈祥》。队伍蜿蜒而行,特意绕经京城最繁华的街道。百姓夹道围观,议论声、赞叹声不绝于耳。
迎亲队伍中,简肃坠在不前不后的位置,岳蒙驱着马挤到他身侧,“今天表现不错,往常倒是不知道,你还是个对对子的好手,往后你成亲便不担心了……还有沈小山,你可瞧见了?有个小姑娘眼睛一直盯着他,啧啧,你这做师傅的,可别徒弟都有着落了自己还没有……”
简肃有一下没一下地应着,目光随意扫过花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