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下官告退。”裴序再次拱手,随即转身,离开了书房。
孟令窈望着裴序离去的背影,又看向余怒未消的谢崇安,咬了咬唇,终究还是追上了自己的未婚夫。
“走,都走!”谢崇安怒道:“老李,往后眼珠子放亮些,不许什么人都往家里放!”
“是、是。”
这番动静经由有心人之口,很快便传了出去。隔天,谢崇安怒气冲冲直奔守备府,言明要见袁成德。
袁守备看着面色沉郁的谢崇安,心中暗自得意,亲自为他斟了茶,“老太爷莅临,真叫寒舍蓬荜生辉。可是为了昨日与裴少卿的不快?”
谢崇安接过茶盏,却不饮,只目光沉沉看着他,“袁守备,老夫不喜欢绕弯子。我孙女净秋,已两日未归家了。”
袁守备面露讶异,“竟有此事?谢小姐吉人天相,许是去哪家姐妹府上小住,一时忘了递消息回来?”
“是么?”谢崇安将茶盏轻轻搁在几上,“那想必是老夫多虑了。既如此,老夫这便去禀明知府,请他发下海捕文书,全力搜寻。金陵城内,想必还没有我谢家找不到的人。”
他作势欲起,姿态强硬。
袁守备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知道这老狐狸在以退为进,逼他亮出底牌。他忙抬手虚拦,“老太爷且慢!此事……或可再议。”
他沉吟片刻,自袖中取出一支蝴蝶发簪,推到谢崇安面前,“此物,老太爷可还眼熟?”
那正是谢净秋平日喜爱的发簪。谢崇安瞳孔微缩,盯着那发簪,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握紧,手背上青筋隐现。他抬起眼,目光冰冷,“袁成德,你这是何意?”
“晚辈绝无恶意。”袁守备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只是请谢小姐暂作客几日。只要老太爷肯在裴序查案时,稍稍‘缄默’,或者……在某些关节处,行个方便。”
谢崇安冷笑一声,“你这是在威胁老夫?”
“不敢。”袁守备嘴上说着不敢,语气中的威逼利诱丝毫不加掩饰,“晚辈只是觉得,那裴序对您谢家,也未必有多恭敬。当初谢三郎不过些许小过,他便敢闯府拿人,可见并未将您这位金陵耆老放在眼里。此子仗着圣眷,年轻气盛,正好借此机会,让他栽个跟头,也懂得些人情世故。”
他观察着谢崇安的神色,见其面沉如水,又抛出一个更重的筹码,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音,“不瞒老太爷,晚辈所为,三殿下亦是默许的。如今局势明朗,将来谁主东宫,想必您心中亦有计较。谢家百年基业,此时更该谨慎,切莫……一步踏错,满盘皆输啊。”
谢崇安沉默着,脸色变幻,沉默良久,终是颓然一叹,伸手一把夺过那支发簪,紧紧攥在掌中。
“此事……事关重大,老夫还需思量。”
“自然。”袁守备心知不能逼得太紧,故作大度,“老太爷尽管思量。只是……时间不等人。若让那裴序先动了手,晚辈自身难保之时,恐怕就难以保证谢小姐的周全了。”
谢崇安冷冷扫了他一眼,不再多言,拂袖而去。
“净秋果然在他手里。”谢崇安取出那支发簪放在桌上,脸上哪还有半分犹豫,只有冰冷的锐利。
金陵城风口浪尖上的几人,此刻齐聚在一处隐秘宅院。
裴序接过,仔细查看。孟令窈也凑上前,就着灯光仔细端详。她对珠宝首饰的熟悉远胜在场男子,指尖轻轻抚过蝶翼、触须,检查得极为认真。
“不对,”她忽然蹙眉,指尖点在蝴蝶一侧的翅根处,“这里,原本应该嵌有一粒米粒大小的东珠,现在不见了。”
“东珠?”
孟令窈点头,思索着道:“净秋曾给我看过这支发簪,这发簪工艺精良,旁的宝石珠子皆是镶嵌紧密,没道理偏是那粒东珠掉了,兴许…净秋是想借此告诉我们些什么。”
“珍珠皆生于水,东珠…东珠……东?莫非是东面?”她看向谢老太爷和裴序,“金陵城东,临水之地……”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了然。
“查浦码头。”两人异口同声。
第98章 查浦沉夜 他微微颔首,“窈窈所言极是……
江风裹挟着寒意, 吹拂着码头边连绵的货栈与仓库。
霉味混杂着江水特有的腥气,弥漫在狭小闭塞的空间里。唯一的光源来自高处被封死的木板缝隙间漏下的几缕惨淡月光,勾勒出两道模糊的身影。
谢净秋靠坐在墙角, 盯着月光的位置, 心中默默计算着时辰。
沈小山屏息凝神, 耳朵贴着墙壁, 仔细分辨着外面的动静。
“快了。”他低声道:“他们换岗的时间到了。”
谢净秋点头, 用银簪在月光停留的位置用力刻下一道痕迹。他们试图摸清外头守卫轮换的时辰,寻求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