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清伯夫人点了点头,吩咐下去:“人到了直接带过来,先不必惊动人。”
虽然秋管事的信上说确定了身份,她还是存疑的,等亲眼见了再谈其他。
马车从永清伯府角门进去,停在垂花门前,秋蘅由人领着进了千松堂。
老夫人以审视的目光盯着垂首行礼的少女:“听说你叫阿蘅。”
“是。”
“起来吧。”
秋蘅起身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脸庞偏长的老妇人。
老夫人只一眼,就知道错不了。
无他,眼前的女孩子与早逝的三儿媳杜氏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再看过管事递上来的香囊衣物,老夫人当然不可能有印象,问了王妈妈几句,便吩咐婢女去各院传话。
陆续有人进来,千松堂变得拥挤起来。
“这是你大伯母。”
大太太赵氏拉着秋蘅的手笑:“和三弟妹一个样儿。”
收了大太太的见面礼,秋蘅又向二太太兰氏行礼。
兰氏不像赵氏那般热忱,话也不多。
秋蘅想到王妈妈的隐晦提点,大太太面甜心苦,二太太不多事。
她不会把王妈妈的话当金科玉律,究竟如何,以后便知。
之后便是同辈间的见礼。
二姑娘秋萱秀雅文静,是二房唯一的女孩儿;三姑娘秋芸面若银盘,与长着一张桃心脸的五姑娘秋莹皆是大房庶女;四姑娘秋芙在姐妹中容貌最出众,乃大太太所出。
秋蘅还从王妈妈口中得知,与四姑娘秋芙一母同胞的大姑娘早年便入了宫。
收获了一堆手帕、珠花,秋蘅从芳洲手中接过早就准备好的香囊,一一回礼。
四姑娘秋芙捏着香囊一笑:“没想到六妹妹还准备了回礼,其实用不着。”
秋蘅笑了笑。
“你祖父他们都不在家,等回来再见过,已经打发人去喊你爹了——”
老夫人话音未落,帘子就被挑起,侍女声音随之响起:“老伯爷回来了。”
秋蘅视线扫过秋家几位姑娘,落到门口处的老者面上。
这就是大名鼎鼎,卖孙女求荣的永清伯啊。
第4章 轻视
秋蘅在三十年后的大夏停留的那十年里,很喜欢读书,正史、野史,乃至民俗话本。
她不是喜欢那些发生过的真实或故事,而是在无数个想念爹娘的日子里,妄图从纸堆中找到云峰村,找到以采香、制香为生的一对夫妇。
只可惜爹娘这样普通的小老百姓是不会被记载的,她读到的是此时大夏鲜花着锦下的腐朽,华服锦袍下的苍白,风雅无边下的丑陋。
皇亲贵胄、文臣武将中,永清伯本不起眼,却因卖孙女求荣留了名。
在大夏,一些爵位并非世袭罔替,等到最后一代便身死爵除,但若天子加恩就可再传一世。永清伯府就面临这样的困境,永清伯为把爵位传下去极力讨好权倾朝野的宰相方元志,竟把一个孙女送与其孙为妾。
当她从王妈妈口中发现秋家原来就是书上记载的那个秋家,便知道这是她该来的地方。
先生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大夏京城沦陷,幼帝被迫南逃,有五人罪不可恕。这五人,便是需要她铲除的妖孽。
五年时间,若能做到,大夏或有转机。若做不到,她将经历的,万千夏人将经历的,就是她后来所在的那个血淋淋的乱世。
宰相方元志,便是她的目标之一。
“这就是蘅儿?”永清伯打量着秋蘅,露出满意的笑容。
秋家小一辈男丁少,女孩儿多,秋家女的美貌在京城中也是有些名气的。
“见过祖父。”
永清伯问了几句话,老夫人就命婢女领秋蘅去安顿,其他人也散了,只留下秋管事。
“不是说只是寻常农户,怎么还有婢女?”老夫人一手端茶,问起芳洲。
“六姑娘哀恸养父母离世,小人一直没好问……”秋管事讲了秋蘅日日上山守坟的事。
等秋管事退下,老夫人冷下脸:“真是晦气。”
永清伯却笑呵呵的:“人都接回来了,就不提以前了。”
“要不是长春侯夫人——”老夫人话说一半,咽了下去。
对这个孙女的回来,她并不期待。
十年前这丫头随小儿子逛灯会时走丢,小儿媳杜氏正怀着身孕,伤心早产没多久就病故了。从此后,她有了一个整日醉醺醺的儿子和一个体弱的孙子。
前不久回京的长春侯夫人约她喝茶,提起路过随云县遇见一位小姑娘,长相酷似杜氏,寻思有可能是永清伯府早年走丢的六姑娘。
当年六丫头走丢在京城掀起了好一阵子议论,如今长春侯夫人好意来提醒,永清伯府若毫无表示就容易被人非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