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倾覆,瘦弱的忍冬花晃晃悠悠坠落,最终轻飘飘落在地面,像浮在水上似的,无根无垠。
他心头绞着烦躁与怒意,倏而转身,阔步行至门前,猛地拉开,刺目天光如瀑般直直射将进来。
善禾下意识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梁邺背对着她,不容置疑地道:“明日此时,成敏会来接你。今天你就同那吴坊主做个了断罢,承了她多大的人情,教她说个数,我替你补上。”
“不。”善禾仓皇抬头,“大哥……梁大爷,我喜欢这里,我甘愿在这里。你不用管我的,我可以活下去的。”
“如果,我偏要管呢?”梁邺微微侧过脸,高挺直鼻覆上半侧阴影。他顿了顿,添补道:“我说过,自从祖父带你回来,你便是梁家人了。我理应照顾你,像照顾阿邵那样。善禾,不必多言,去同吴坊主谈罢。”
说罢,他不等善禾回答,径直朝外走去,解了缰绳,翻身上马。梁邺攥紧缰绳,调转马头,猛地一勒,□□白马立时人立而起。他垂眸望着踉跄追至门廊下的善禾,复又拾眼扫过这藏在山坳里寒酸的屋舍。
那般费尽心机,就为了逃到这地方当个粗鄙农妇?
梁邺微微仰头,最终目向屋后默然伫立的青山,不忍看她。他终于道:“善禾,你应当清楚,与阿邵和离之后,你的身份,连晴月都不如。”
他自怀中掏出一纸叠得方正的文书,扬手丢在善禾眼前:“这是我从祖父那儿继承的东西。”
善禾俯身,颤着手拾起文书,摊开,竟是她的奴籍!
眼泪顷刻落下来,砸在单薄的纸上,洇开墨迹。善禾眼前阵阵发黑,她几乎站立不住,整个人颓然倚着门框,软软滑坐在地。她明白,私奴与官奴有云泥之别,何况她是因罪被贬的!
梁邺蹙眉,心中虽有一丝不舍,但终究还是冷硬道:“官奴奴籍录于官府,纵是被人买去,也不过是买去劳役之权。若无官府销毁奴籍,钤印放还放良文书,旁人是没有法子替你脱籍的。你能嫁与阿邵,不过是因为那会儿他是白身,且祖父早已致仕,我梁家又无入仕之人,自然无人在意你这身份。”
他继而说道:“再说你的奴籍远在金陵官府,薛家的罪又是陛下钦定。我梁家纵有再大能耐,也鞭长莫及。”
“善禾。”他声音放得温和,但仍旧藏不住压迫,“若你执意独行,届时寻你的,便非是我了。”
“金陵官府也是要缉拿私逃的罪奴的。”他声音愈来愈冷,如刀在善禾心头割出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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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一个消息:
7.20-8.5我要去外地开会学习,所以肯定日更不了了。我会尽量隔日更的,还是老时间(如果实在交不出稿子,可能会隔两日。我尽量保证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8月份回来就正式开始暑假啦,到时候应该可以多多更新。宏图壮志:争取十一之前完结~
回来会搞个小抽奖补偿追更的宝宝[竖耳兔头][粉心][粉心][粉心]
第33章 善禾被逼上梁“船”。……
私逃的罪奴。
善禾大惊,四肢骤然冷下来,浑身抖如筛糠,手中的奴籍文书更是被她捏得不成样子。
一霎那,被贬为官奴的日子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善禾闭上眼,奋力摇了摇头,却终究甩不脱那可怖的、不敢再想第二遍的凄惶日子。
梁邺的意思已昭然若揭:倘若她再跑,他便只好上报金陵府衙,由官府出兵擒她回去。
是啊,她都忘了。这两年在梁家过得太顺遂,她受着老太爷的庇护,竟忘了她有这么重要的把柄捏在梁家手里!
东厢灶房处,晴月失了成安阻挠,已冲将过来,扶住善禾摇摇欲坠的身子。主仆俩俱满眼垂泪,默然相视,竟都说不出话来。
篱障大敞,三匹马踢踢踏踏地走远。行不数步,当中那匹白马忽而停住脚步,梁邺低头同身旁人低语了几句。旋即,成安拨转马头疾驰而回。到得院内,他翻身下马,利索地拴好缰绳,稳步走到善禾面前,抱拳一揖:“薛娘子,大爷担忧娘子安危,特嘱小的今晚在此守护。”
善禾噙泪抬眼,越过成安肩头,眸光正撞上不远处高踞马背的梁邺。他端坐马鞍,目光沉沉锁向此间小院。见善禾望来,他面色如常,只微微颔首,而后扯了缰绳,调转马首,鞭梢一扬,身影迅疾匿入苍茫山林之中。
晴月搀着失魂落魄的善禾回屋,成安则步入东厢,着手给自家收拾歇宿之处。
刚迈了一步,善禾蓦然出声:“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