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长安(116)

张小鲤笑了:“不愧是状元郎,脑子倒也的确好用。没错,是我。”

这是在张小鲤遇到林存善之前的事,她同师父行侠仗义,救下一个被人牙子拐带的女子,也因此想起小时候的事,意识到阿姐当年的行为可能是在救自己,于是匆忙回到三留村,想要问一问,阿姐是否同爹娘还有联系,如果有,她要寻回阿姐。

然而她回去时候,泾县已经大变样了。

因鞑密后来已越发无力和闵国抗争,战乱多发在扈州、烽州,故而衡州终于得以安定,三留村这些年收成不错,家家户户的房子都盖了起来,村中不少人姓池,她也不记得爹娘姓名——毕竟小时候也只喊“爹”和“娘”。

一阵爆竹声响起,张小鲤好奇地随着人群看过去,看到了报喜的衙役,看到了站在一座尚算不错的砖屋门口,年迈了许多,但却喜笑颜开,又有几分紧张的爹娘,那衙役敲着锣,像是在制造惊喜一般,连声喊着:“中了……高中了!恭喜恭喜……恭喜恭喜!乃是榜首——一甲榜首,状元郎,池东清!”

周围的人发出一声惊呼,娘更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和爹两人抱在一起,仿佛苦尽甘来,随即又有人放了爆竹。

“噼里啪啦!”

“恭喜老池!”

“恭喜,恭喜啊——”

“你们家东清打小就聪明,天啊,状元郎,状元郎啊——”

所有沸腾的声音一股脑地涌来,又很快淹没在更响亮的爆竹声里,唢呐大响,锣鼓喧天,欢庆鼓舞……

红色,全是红色,无边的红色……

只有张小鲤一个人格格不入,站在那群人外边。

等夜幕降临,人群散去,约好明日开始摆流水宴,直到池东清荣归故里。

张小鲤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那所陌生的房子——那本应该也是她的家。

而他们看到她,只看到一个同样陌生、穿着潦草、带着一柄长剑面无表情的女子,他们吓了一跳,举起板凳防卫,又问她是谁,想来做什么。

张小鲤没有说话,中年男子又颤声道:“你可知我们是新科状元池东清的父母,若你敢做什么,朝廷绝不会放过你。”

张小鲤笑了,然后说:“我问你们,阿姐去哪里了。”

她这话一说出来,他们便愣住了,随即很快地意识到她的身份,两人都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接着有些颤抖地问,小鲤,你不是被老虎吃了么?

张小鲤只是重复地说:“阿姐去哪里了?”

女子哭着说,小鲤,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阿姐死了,她本在柳县董家为妾,董家人待她极好,但她太糊涂,竟伙同奸夫杀害董家十几口——

话没说完,张小鲤的剑已出鞘,抵在他们的脖颈上,两人惊恐得要命,男子颤声道:“小鲤,我们当年虽有不对,但毕竟是生你养你的父母——”

张小鲤双目猩红,一语不发,剑突然调转方向,猛地劈开旁边的家具,发出剧烈声响,整个小屋乱作一团,吓得他们紧紧抱作一团,最后张小鲤的剑尖竟对准自己。

长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张小鲤对着自己的头发轻轻一挥,落下一缕断发。

张小鲤说:“还给你们。”

四个字,是张小鲤对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转身走出去,周围听到动静的邻居已慌张地探头想看发生何事。

再往前走,是泾县官府连夜在张贴告示,说泾县出了状元郎,而且才十七岁,同那位惊鹊门少卿莫大人夺魁的年纪是一般的,足见泾县人杰地灵,钟灵毓秀芸芸。

张小鲤面无表情地走过,再往前,又有人在为池东清画画像,还有人举着红绸,要四处挂红,以示欢庆。

“我得知阿姐死讯的那日,整个泾县都在庆祝你的金榜题名。”张小鲤惨然一笑,“池东清,我知道那时候你年纪小,一切是你爹娘的决定,我从小就嫉妒你,却没有真的讨厌过你。但你在惊鹊门对我说那些话,又擅自评判阿姐时,我无法不恨你。”

池东清已哭得发颤,他的手死死地捏着自己的衣袖,张小鲤恍惚发现自己居然还记得池东清的这个习惯——他小时候不擅长说话,不像现在伶牙俐齿,那时受了欺负,或被张小鲤骂时,也是这样,不知所措地捏着衣角,直至指尖都发白。

池东清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爹娘说你随一个大户人家去了南方,说大姐嫁人后也随夫行商,因路途遥远,断了联系,但我一直以为总有一日你们会回来,我以为我高中之后很快会找到你们,我进惊鹊门时,莫大人说我既适合东院也适合西院,是我自己选的西院,我想依靠藏书阁找到你们……但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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