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许府大门外看到她的时候,一个人孤零零的抱着手臂蹲在地上,眼里续满了晶莹,像极了一只被人半路遗弃的幼兽。
顾筠甚至担心她会就地哭出来,结果没有,非但没有,这会竟能问出这个问题,心里不免轻哂一下,看来,是自己过于担忧了。
这次她没在回答,心里不知在想什么,贝齿咬了咬下唇,只承认的点了点头。
顾筠见状,没再继续追问,却也不知是如何想的,默了片刻,还解释了一番:
“既都说是私宅了,便是我得私有物,放心,除了我没别人了。”
说来,这私宅还是几年前,他将将及冠那会,老太太给他置下的,老人家多喜欢未雨绸缪,怕他反对,这事办的悄悄的,生等到地契,房契到手,才把他叫到跟前,说了这事。
那宅子就在城中,城南的方向,以前是一南方商贾的住所,后来几经易手,最后才到了顾筠的手里。
顾筠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他同父亲和继母的感情不睦,一个屋檐下都能大眼瞪小眼,如今及了冠,能娶妻生子了,自然可以另开府别居,旁人自也不会说什么。
可哪晓得这宅子自给了他后,也没见人有半点要成家立业的心思,甚至担心老太太没人看顾,到如今,都还住在顾家大宅子里,和他那荒唐的父亲,过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
夏琳琅跟在顾筠身后走进宅子的时,也在感叹,这样的居所,竟只是人家的一处私宅,这宅子有京城的风骨,却又在一些细节的地方融合了江南水乡的温婉,在这一众南北泾渭分明的京城,都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顾筠直接将人带去了南边的书房,那是他常去的地方,而两人接下来要说的话,也确实应当找个安静隐秘之处才能说。
一路都在看庭院的夏琳琅,直到在南书房坐下后,才恍觉自己是真的跟着顾筠来了他的私宅,等到环境变的彻底寂静,氛围不同在马车里,那些之前被忽略的小心思,也渐渐的冒出了头。
“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回来。”
“我,还不是太知道。”
即使心下还有些不自在,但总归不是第一次独处,过了那个无措的阶段,一旦撕开了口,一切就都变得顺其自然起来。
府里的下人依着吩咐,这会送了茶水进来,离开之前还特意看了夏琳琅两眼,顾筠没去阻止对方好奇的行为,拎着茶壶,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夏琳琅面前:
“不知道就敢和我走,还记得要问我有没有其他人?”
顿了须臾,才听她说:“总归在这之前,大人就帮过我几次。”
之前两人尚且素不相识,顾筠都不曾计较过什么,现在,虽说不算太熟,但总不至于,就是要害她吧?再者说,他而今身份贵重,顾家满门的荣光,更犯不着为了自己,行不轨之事,到头来落个不清白的名声。
夏琳琅可还没忘记,刚刚顾筠伸手要带自己走说的话。
“大人方才不是也说,我要是无处可去,可以跟着你走?”
他手上动作一顿,眉心一簇,说:“嗯,是这样说过,那加上今天这次,我也算帮了你三次了?”
上巳在桃花树林里带她出来算一次,青云冠替她化解算也算一次,未名湖泛舟落了水又一次,再算上这次,已经是第四次了。
“大人没说对,若是加上之前的,这是第四次了。”
“那姑娘可还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
两人相处次数不算多,但说过的话却不是一句两句,这会要问她记不记得,当然…不大记得。
她抿了一口茶,诺诺的开口:“我说过好多话的,大人是指的哪一句?”
看着姑娘这会单纯懵懂的样子,顾筠又想起李循和老太太说过的话。
这辈子摊上那样的父母,实在不是什么幸事,倘若有机会,能帮衬拉扯一把,不要吝啬自己的善心。
于情于理来说,他顾筠实在算不上什么良善之人,或许是动了恻隐之心,也或许是近些日子听了太多人在自己跟前说了同样的话,潜移默化的觉得确实可以做些什么,既不让大家为难,又能两全其美事。
他右手握拳,在桌上笃笃笃的敲了几下,同外面哒哒哒的雨声不同,这几下有些意味不明的意思,他眼睛看着人,提醒:
“你说,日后我若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一定不会推辞。”
夏琳琅记起来了,这是那天游湖泛舟,顾筠带自己去布庄和医馆之后,她自觉受之有愧,又不愿继续欠人情,这才说了这句话。
记忆回笼,她当即恍然大悟的点头:“记得记得,自然记得。”
只是不知,自己如今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的境遇,又能哪里帮上他顾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