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信使遇刺,万一那批物资并没有送到营中?万一北朝余军逃至边境,只想鱼死网破呢?万一营中出了奸细?
万一…万一是真的?
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呢?
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将变得缄默不语。
熟悉的窒息感欲将她拥入怀中,周岚清只觉得天旋地转,不仅是霍云祺,就连自己好不容易拼出的一条生路,一条足以为所有人复仇的生路,皆快要在眼前崩塌。
宋青默默地跟在她的后面,直至临近兵部殓房时,他两部并三步又将其拦住,可女子的注意早已不在别的身上,被人操控了神智般,盯着牢牢前方那不远处挂着“兵部殓房”四个字的牌子不放。
“让开。”
“殿下,你冷静些。”
闻言周岚清才将目光缓缓回归些许:“宋青,你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真的?”
“里面有人,殿下,”她的剧烈挣脱,险些令宋青招架不住,干脆就将其用手牵制:“您不能让人看见。”
“放开我。”
“缓缓吧殿下!你想好了!”
刚说完,那处就开始传来些声音,大抵是前来“探望”的官员们出来了,宋青见状立马将周岚清锁在怀中,直到彻底没了声音,才肯将其放出来。
周岚清知道人已走,也就没有什么顾及,甩开宋青,直往里冲去。
只身进入屋前,四周显得荒凉,从外向内看去,一片黑漆漆,无形中弥漫开来一股浓郁的死亡气息。身后的人没有跟来,身边也没有任何人,世界好似只剩下周岚清一个人。
“云祺…”
她听到自己叫了一声,微乎其微地,只有自己能听见,若是里面的人也在,那就是两个人。
周岚清往前走了几步,就发现走不了了,双腿像是被铅灌满般沉重,将她定在屋子前。
她甚至开始想要逃走,只因为她听不到屋内人的呼吸。
日光开始升起来了,自己甚至能感受到背后攀爬上来的温度,随后那铺天盖地袭卷而来的亮光,直入敞开的屋子。
眼睛随之不自觉睁大,当黑暗退避三舍,屋内的场景逐渐清晰时,她浑身开始不自觉颤抖起来。
正对着周岚清的,是一张墓床。
她想转过身就逃,或许是不敢面对,或许是不敢相信。
但身体依旧牵引着她往前走,一层层的台阶,然后是一门栏,最后是一小段路。
“是你吗?”
她又问了一遍,声音大了不小,这次,两人都可以听见。只可惜没有人回复。
“阿祺?”
周岚清低下头,眼前躺着的人盖着白布,像是给她留存了最后一丝希望。她想要伸出手,却发现浑身抖得厉害,也只好作罢,就在墓床一侧伫立。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些许动向,有人来了。
周岚清循声探出去,是周治。在他的身边,是霍云祺的副将何城。
“你,”周治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也被其现在这副仅剩下一口气的模样一惊,不敢多开口,生怕刺激到对方:“怎么在这儿?”
周岚清则拣回了目光,恍若将他们的存在视为空气,转而看着眼前的白布,半晌,身体已然不再失态,方才重新伸出手,轻轻地将白布的一角掀了起来。
当那张毫无血色,且日思夜想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周岚清只感觉脑袋中一阵嗡鸣声,动了动唇,嗓子却被封了起来。
但她的声音却在胸腔中嘶吼,这次只有她听得见。
在周治的视角中,女子孤零零地站在那儿,一只手慢慢地将盖着的白布扯下来,最终静静地守在那儿,通身瞬间被一股求死的气势所掩盖。
而何城的脸色非常不好看,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女子的身份,意外之余也带着些不安:皇帝好似并没有要对其赶尽杀绝的意图。
屋外的日光已悄然消失不见,一股携带着寒意的风不断涌来,把黑暗一点一点往屋子里吹。
周岚清记得那日在太虚殿,也是这样的天气,而霍云祺将她抱在怀中,不断安慰,保证他永远会在自己身边。
现在,霍云祺就静静地躺在面前,了无声息。
周治的声音由远及近,控诉着北朝的不仁不义,辩解自己明明已经决定要停战,却突然袭击。一旁的何城见状紧随其后,补充当时情况之凶险,说主将为了护城追击,以至于被暗算而亡。
但这一切的一切,周岚清都不在乎了,她只觉得好累。
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眼前躺着的人,他的眉头还存有紧皱的痕迹,好似表露出没同爱人道别的懊悔;往下看去,却发现其怀中插着什么东西,她的手指从其面庞撤开,抚上那明显的突出,随后将衣服掀开,可怖的伤口处,安然静躺着半只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