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世代忠良,若能归顺于您,想必京中的那些闲言碎语也会因此而消减罢。也趁此机会让姐姐认清他的为人,岂不是一举两得呢?”
“更何况,虽如今已夺去其官职,但所有的事情,不都是皇上的一句话么?
能言善辩的劝说者,必须时时刻刻站在对方的角度,将其想为而不敢为之事挑明,再赋予其勇气,以此大成。
周梁清享受着眼前人隐忍的兴奋,收敛了自身的情绪,微微垂眸,变回了那个柔软的性子,起身发出了告辞的信号。
一出殿外,翠碧熟练地往少女身上披了一件浅色的大袄,恰好遮住了里头的外衣,随之道:“殿下,该回去了。”
“嗯。”周梁清点点头,有些疲惫。但随后看向面前两条路,鬼使神差地选择了更远的那条。
坐久了,想多走走。
靠近一处园中,吵杂的笑声和交谈声此起彼伏,传入周梁清的耳朵里,夺去了她的目光。
是一个身着艳色的女子,被众人围在中间,像一朵张扬的花。
周梁清多看了几眼,忽然觉得女子好似一个人,不由得在原地驻足。而那群人很快就发现了她这个外来者,纷纷将眼睛投放了过来。
就这样,在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眼眸中,倒映着女子那张脸。
脑子空白一瞬,紧接着心开始跳得厉害起来,周梁清突然明白周治那不为人知的情愫。
瞳孔猛然紧缩,她迫不得已悄悄别过一点头,只为缓解情绪。
原来是这样,周梁清终于知道方才男人为何会如此失态。
该为此感到悲哀,还是庆幸?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没有再开口,只是转过身,携着翠碧消失于众人的视野。
“她是谁?”若兰挑了个顺眼的问道。
“回娘娘,那是六公主殿下,永乐公主逝后,皇上跟她算得上是关系最好的了。”
“原来是这样。”若兰点点头,心放下了一半,只要不是最近那个被皇帝捧上天,又见不着的新人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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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善宫中,殿内的装饰比上回来得更为精美绝伦,就连地板上随意摆放的都是稀世珍品,只可惜被主人弃之如敝履,独自在角落熠熠生辉。
但只要将目光稍稍注意此时正立在殿中的少女,便也不会在有闲情关心那些物品的处境了。
周岚清才从外头回来,相较于以往,她的心情好了许多。可就在此时,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令她下意识回过头,当看清了来者,心中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舒畅顿时被堵塞。
周治候在距离她的不远处,突然道:“外面天晴,要不要去走走?”
话刚收尾,他又开始后悔起来,只因面前人表露出的怨恨和愤怒太过显眼,令其想起了他们如今的关系。
周岚清已经尽力压制住了情绪,但话中的语气还是不断叫嚣着对面前人的恶心:“你有什么事?”
“听闻你最近吃不下去东西,我让太医来看看。”
周岚清试图在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只可惜没有,刚开始那抹不同的兴奋,现在也消寂下来了。
“不需要。”
可由不得她,殿内涌入五六名太医,还带着一群宫人,颇有不配合就不罢休的架势。
周岚清冷冷地看着跟前跪得端正的一大波人,面无表情的掀开了袖子。
片刻之后,殿内重新回归了平静,唯余两人在其中僵持。
“你还想干什么?”
周治被话中的不耐打醒,可又像是控制不住一般,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我们是亲人,不是么?”
周岚清被他的反复无常搞得快神经衰弱,只觉得他应该辞去皇帝一职,入寺庙当和尚去,想必不久便能成为得道高僧。
“你又在发什么病?”
但周治像是听不见她的话,自顾自在那边念叨:“明明是你说的,是你先背叛我的,说永远会陪着我,现在为什么会放弃我?”
他的状态确实有些不正常,就连周岚清都能感受到,她盯着男人,手开始摸向了枕头底下藏着的短刃。
周治并没有在意她的小动作,只因他的耳边开始回荡着周梁清在御书房中对他说的话,像雨云汇集成片,遮蔽他的思维。
“是霍家那个人,才使得你我之间产生了间隙。”
周岚清手突然一松,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幸好有床前薄纱的阻挡,才没有让旁人看清:“如今我已自顾不暇,情爱一事与我早也没有联系。我们之间横着的是血海深仇,是你杀了我的家人,是你这个人本身存在的错,你懂吗?”
“如若你想将所有的错归结于他人身上,那你未免太卑鄙了。”
周治冷冷地看着她,随后转过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