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高临下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心中除去担忧之外,不知为何闪过一丝畅快,仿佛告慰着皇帝对她时时刻刻的打压和试探。
但最终周岚清还是选择跪下来,她想要听听皇帝此刻嘴里的话。
“落儿...到朕身边来...落儿...”
又是这个名字,周岚清从侧边看着皇帝,避免自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好让他专心说话。
可说来说去,都是那个叫“落儿”的人,周岚清用温柔地声音问道:“父皇,落儿是谁呀?”
可皇帝好似听不见似的,依旧断断续续地念着那个名字,整个人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
对于眼前的景象,周岚清想到了些什么,又道:“太虚,落儿是谁?”
果真,皇帝听到像是受到某种催眠一般,整个人忽然精神起来:“落儿...落儿是...沈落书。”
周岚清见到有成效,立即用方才的口吻又问道:“沈落书是谁?你同她是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就见眼前的皇帝坐着往前倾,两只手撑在蒲团上,周岚清心下一惊,及时闭嘴。
可皇帝却仿佛看不见她似的,紧接着抬起头来,好似这迷迷蒙蒙的前边有什么人在看着他,紧接着失神开口道:“我错了...我不该娶淑锦...我当时并不知道...”
闻言周岚清双眼不由睁大,只因为皇帝口中所言的“淑锦”,正是已故的敬妃。
多年以来,何人不知皇帝对于敬妃的情谊?如今自己竟然听其道出了后悔二字。
周岚清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再问下去了。
不光是她不能保证皇帝醒来之后是否还记得此时说过的话,就是那深宫秘史,自己也并不想知道。
就在她有些仓皇地站起身来,转过身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之时,身下的裙摆忽然被拽住了。
她以为皇帝已然清醒,心中暗道不好之时,身后的人忽然说道:“我到底要怎么
做,你才会原谅我?落书?”
还没等周岚清松口气,皇帝口中忽然道:“能不能别再叫那个名字...我不喜欢...”
周岚清不敢再多说话了,挺着背不敢转身,只求皇帝能把她认错,发完疯之后放过她。
“谢书礼...我不喜欢那个名字...可不可以不要再叫这个名字了?”
话音刚落,周岚清脑海之中忽然轰的一声似有惊雷炸开,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整个人更是僵在原地。
她不敢回头,她也不能回头。
只是不断思索这三个名字:谢书礼,沈落书,沈淑锦。
这算什么?
一直等到裙摆一松,周岚清才微微侧目,所幸皇帝已然消颓地闭上眼,不知道是昏了还是没有。
没有一丝犹豫,周岚清立即离开此地。
步伐越来越快,一直到殿外的角落才停下脚步,此时她听不见周遭的任何,只有自己大口喘气和剧烈心跳的声音。
半晌,她抬起眼睛,方才一直不在现场的老道,如今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其面色如常,好似明白周岚清此刻的心情。
“是你...”周岚清上前,她头一回如此失态,上手将老道的衣领拧起:“是你故意让我知道...为什么?”
老道也不恼,而是气定神闲,仿佛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我忆及殿下前番垂询,问及所志欲成之事。”
周岚清不上他的套,看着老道的目光同语气一样冷冽:“是你背后之人?他是谁?”
果真,话才说完,她就感觉到眼前人显然一愣,却听到他说道:“殿下诚乃睿智之极,则所问之人究竟是谁,此时还重要么?”
感觉到眼前少女手上动作一松,老道不再开口。周岚清则是盯着他,出言嘲讽道:“道法讲究顺其自然,道长如今屡次介入我的事情,难道就不怕破坏天道么!”
“我所涉之事,皆是殿下应历之途,只是由我代行天道之序罢了。”
周岚清沉默了片刻,忽然转过身:“那藏于暗处的人,前几日已然与我通信。”
又道:“适才本宫步入殿内,未见道长之影,自知不便单独拜见父皇,遂退而候于此。恳请道长现下与本宫同往,再入殿内,共谒父皇圣颜。”
如今,也只能借这老道的面子,好让自己脱离知晓这惊天秘密的身份了。
老道笑眯眯:“自然。”
待两人再进殿中时,皇帝已然恢复了神志,而海顺公公也在殿中,恰好为自己方才不在场的做了假证。
一切都刚刚好,仿佛那番景象是周岚清做的一场梦。
再度退出太虚殿,周岚清只感觉身心疲惫。她躺在自己的床时不时翻来翻去,只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门外的秋竹等到主子醒了,才将东西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