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身边的人久久没有回应,下意识看向周岚清。好在后者虽心中已然波涛汹涌,但是面上依旧风平浪静。
可是说出的话却还是暴露了她的真意:“父皇,近年来大燕之国势,实乃多舛之时。国库或显空虚,民生或有未安,此时若大兴土木,营建道观,恐非时宜。唯恐此举易招百姓之非议,臣民之中或有不满之声起...”
话还未说完,周岚清却不得不打住,只因为此时的皇帝同方才判若两人,已然变成了从前那般模样,语气更是沾染上怒气:“那你认为呢?”
此言一出,大殿寂然无声,就连一旁的海顺公公也知道皇帝已然有所不满,只得祈祷周岚清不要在说出什么忤逆之言。
周岚清也不再是装出的那般模样,她虽是有意顺承皇帝如今的举动,但是那也是另有他用,如今的政事他已经撒手大半,若非是太子与贤王接手,恐怕早已不成样子。
倘若皇帝如今又要大兴土木,只怕会动摇民心,到时候更是危机四伏。
又是相互无言,就在皇帝要出言询问,且周岚清拿定主意,要下跪陈词之时,殿内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正是那老道浑厚的嗓门:“太虚!太虚!”
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就在目光聚集到老道身上之时,后者好似看不见殿中严肃的气氛,张嘴便道:“道观可是已然修缮?”
一旁的海顺公公大抵是找到了时机,连忙道:“已然竣工。”
周岚清才知道方才的一切,这不过只是皇帝的试探。她此时正低着头,紧咬牙关才不使得自己不将心中的粗口从口中曝出。
须臾,站在其对面的皇帝好似褪去了方才的气势,又转为那副无欲无求的态度,只见他撇嘴道了一声:“无趣!”便转身往下边走去。
周岚清好不容易调整好了情绪,正抬起头来往下面的两人看去,就看见自己的父皇此时背对着自己,且对那老道态度恭敬:“我辈当遵仙谕,以祈福祉,广结善缘,共襄盛举。”
她心中讽刺,看着眼前的荒谬的景象,眼底好似结了冰。
可那老道还没准备罢休,而是又抚着自己的胡须,好似想到了什么,对着皇帝道:“恰逢明日为良辰吉日,何不邀集众贤,共赴道观?虔诚问于祖师爷,以求明道指迷,共襄国事?”
正当皇帝点头之时,那老道又忽而睁开小眼,伸手指着立在台上的周岚清:“她也得去。”
皇帝一愣,转头看着少女,像是等着她的态度。
此时周岚清虽然心中尚有怒气,可她知道这是那老道在拉自己一把,只得生生将气压到肚子里,一改方才稍稍显露的锋芒,开口允诺:“道长所言,便是我心中所想。”
——
隔日,晨光微露,皇城内香炉轻烟袅袅而起,兆示着皇驾将启非凡之程。
周岚清很早便到了等候的队伍之中,没有马车,只身一人骑着黑子,在一众文武中格外显眼。
众人早知道永乐公主深受皇恩,可也没想到竟能作为唯一的女眷出场,一时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充满了各种猜测。
周岚清不动声色地扫视了眼周围,由于是皇帝下旨,一切从便出行,除去一些老文臣是架着马车外,其余基本同自己一样骑着马,排成了不短的队伍。
只因此次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参加,更是有心中仍旧无法接受皇帝搞这些事情的官员,大半都请了病假,以至于就当周岚清往后一看的时候,便能与离自己不远处的霍云祺四目相对。
周澈从一旁骑着马过来,与周岚清并肩。后者看了一下他,发现其状态已然同从前无异,便稍微放下一点心。
周靖所为太子,需站在最前头,以至于周岚清的另一边只能是周治。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自从上回两人彻底闹掰之后,周岚清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周治,甚至没有听到他的任何消息。
如今一看,其处境比自己想象地更差。过往的官员大多都先是同周靖打着招呼,当面对周治之时,也只是草草地行礼,好似不想同他染上关系。
许是感受到少女有些戏谑的目光,周治侧头看着她,好似并不在意这些落差,反而笑着同她说了几句玩笑。
周岚清此时的心情不错,自然不吝啬同他说上些场面话,倒惹得于一旁的周澈都有些好奇地探过头来,时不时插上几句。
片刻,随着皇帝到达现场,那些个官员才能够看清那传闻中,以一己之力左右圣听的老道士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就在此时,周岚清倒是在皇帝周围看到一个比较眼生的模样。周治忽而在身边开口道:“此人便是徐俞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