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过了。但是她又能怎么样呢?她别无选择。无论是当时面对婚姻的她,还是现在不得不离开海因里希的她,本质上都别无选择。
她不可能在契约婚姻之前未卜先知,在遇到海因里希之前就认识到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更何况,从前的海因里希作为高高在上的爵位继承人,在没有经历过沦为奴隶的现实毒打之前,真的能够心服口服地顺从与一个落魄私生女的意见吗?
不要想他了!不要再想他了。莉莉斯在心中不断对自己重申道。既然已经做好了分别的准备,就当他从来没有存在过……
梳妆完毕之后莉莉斯在汉娜的陪伴下来到汇兑商行会,塞西莉娅则被派去处理其他工作。工作,工作,工作,只要用工作填满所有的时间,便没有空再去想海因里希的事了不是吗?商行会、市场、法院、教堂……她在刚刚开始复苏的威尼斯城中四处奔走着,最后来到分发面包的摊位前。
她笑着,用关切的目光看向每一个来领面包的人,与感恩她的贫苦百姓拥抱致意,努力扮演着一个善良正义,体贴民情的慈善家。不知怎么,她突然又想起了海因里希,想起了他说小时候父母在秋收节庆里举办乡村舞会的事。如果她与海因里希一起去了法兰克福,她是否会穿上德意志姑娘穿的绣花蕾丝舞裙,与海因里希一起在篝火与麦草堆边跳舞呢?
不,不会的,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她才不想到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去!不要再想他了。莉莉斯不知道为什么越想越窝火,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最后干脆以身体不适为由失魂落魄地提早逃回了家。
一到家她便想躺倒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才发现这些可有可无的家具都被自己下令卖掉了,客厅里如今空空如也,仿佛为了举办舞会特意将陈列给清空了似的。
她只能无奈地跑到厨房,让伊万卡明天叫人去从银行的办公室里搬两把旧椅子过来,顺便问了下晚饭吃什么,正聊到一半,汉娜突然急匆匆地跑来告诉莉莉斯有客人来拜访她。
“是谁?男人还是女人?”莉莉斯下意识皱起眉头。
“是女人。她自称为比安奇夫人,说是您的旧相识。”
莉莉斯在脑海中搜寻着这个令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她想起来了,这位夫人便是在海因里希刚刚入职的那天午后来找莉莉斯用项链贷款的女士。
当时的她游刃有余地在那个懵懂的金发少年面前展示了她是如何用一根项链在闺阁与市场间的辗转流通来谋取暴利。那时候的海因里希还是个乖孩子,哪像现在变得这么坏?
当初她那么信任他,将自己的金融运作模式倾囊相授,可他居然就这么偷走了她的一整套商业机密,还利用其他外部资本复刻了一家银行。真是太可恶了。可恶至极!这么丧尽天良的坏男人,到底有什么值得她念念不忘?不许再想他了。工作要紧……
“快请她进来,”莉莉斯清了清嗓子,“呃,客厅里现在没地方坐,就直接带到餐厅里来吧。”
“遵命。”
比安奇夫人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丝绸长裙,虽然款式并不华丽却明显是新做的衣服,版型与布料的质感都极其上乘。看来她的丈夫最近混得不错。
“比安奇姐姐!好久不见。”莉莉斯笑着与她拥抱问好,在脸颊边留下象征性的吻,随后亲呢地拉住她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来,“姐姐最近一切都好吗?”
“我很好,多亏了您当时的帮助,我的丈夫才顺利挺过了那次海难造成的现金流危机。”比安奇夫人虽然对莉莉斯家的火灾早有耳闻,但亲眼看到她的小楼中家徒四壁的状态仍旧感到十分讶异。不过良好的教养使她并没有表露出她的情绪,也没有问些什么不该问的,而是大大方方地招呼跟在自己身后的女仆把贺礼呈送在莉莉斯面前。
“这是我闲来无事时亲手勾的一些蕾丝,可以用来缝在衣服的内衬里,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太感谢您了!我正打算要做一些新衣服呢。只不过我最近太忙了。您也可以想象,战争与瘟疫接踵而至,对银行的经营是有着很大影响的。”
“或许还有与康达里尼先生尚未了结的纠纷吧。”比安奇夫人直截了当地点破了莉莉斯为工作殚精竭虑的核心愿意之一。莉莉斯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您放心,我从未蓄意打探您的隐私,只是我正好有一位哥哥现在在四十人委员会(威尼斯司法机关,相当于法院)轮值。由于我从前向他提起过您对我有恩,所以他在闲话家常时向我说起了您的这桩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