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没落,他是家中独子,肩负重任,怎么会不想往上爬。鱼徽玉想,以沈朝珏的能力,只要想,没什么不可能。他绝不会比权贵后辈逊后。
如果说别人是顺着走,那沈朝珏就是逆着走的人,他身后没有家族倚仗,全凭自己,与她和自幼所见的权
贵子弟不同。鱼徽玉想成为这样的人,只是一直不太成功。
家人很决绝,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肯答应她的婚事。鱼徽玉也很坚决,商榷失败,不妥协自己的选择。
离家前,侯府不许鱼徽玉带走任何东西,她没有想带走的东西,临走前,在紧闭的侯府门前叩首三声。
他们成婚当日,鱼徽玉给侯府送去了请帖,不出所料,侯府无人赴宴。不仅如此,就连沈朝珏的家人都没有来。
当初沈家被贬下燕州,燕州属国界一带,地处边陲,与京州相隔甚远。
恰逢燕州一带还发了大水,京州送出的信没有及时抵到。延误了整整一月才送到了燕州沈家。
又等了一月有余,沈家回信才送抵京州。
当时两人都快忘了信的事。
沈朝珏父亲早逝,母亲是燕州当地的望族嫡女,母族是将门之后,在得知沈朝珏在京城娶了侯府之女后,他母亲并不高兴。很快奋笔疾书回了书信,不分青红皂白怒斥沈朝珏屈膝权贵,忘了沈家祖训。
沈朝珏看了几遍书信,一句话没说,鱼徽玉从他手中接过信笺,一字一句地看完。
信纸上的字迹工整娟秀,看得出执笔之人写得一手好字,就是内容不太好看。
“......”
是两家人都不看好的姻缘。因这场婚事,二人就像被秋风扫落的孤叶,轻飘飘的,交叠在一起,无声无息地躺在泥泞的土里。
沈朝珏从鱼徽玉手中取回书信,不让她再看第二遍。他将信笺折叠两次,轻描淡写道,“不必理会。”
“嗯。”鱼徽玉浅笑颔首,没有放在心上。
比这更刻薄的话她都听过了,如果什么话都放心上,心会很满。可要说一点都不在意那是假的,毕竟对方是她的婆母。
鱼徽玉和沈朝珏的婚事传出去后,满京州都在等着看笑话。不论是认识鱼徽玉的,还是不认识鱼徽玉的,只听身世,就摇头叹息,说她是糊涂了才自甘下嫁。
沈朝珏看起来斯文,骨子也是个自以为是的人。
那一年他十七,她十五。在大婚当日,沈朝珏说过,不会让鱼徽玉后悔,以后的日子不会比她在侯府差。
闻言后的鱼徽玉轻轻弯眉,眸中有溶溶月色流淌,水亮亮的。
沈朝珏问她是不是不相信,鱼徽玉声音柔和,“怎么会?”
烛影摇曳,红纱漫卷。
两个人穿着喜服,并肩而坐,灯火映照在年轻的脸上。年少的人,在全然不知将来定数的时候毅然决定相信对方。
“你为什么愿意嫁给我?”沈朝珏问。
“你生得好看。”
“......因为这个?”
“嗯。因为这个。”
母亲不在后,侯府日渐冷清。父兄是不喜欢说话的人,也不会听她说话。鱼徽玉一直希望有一个家,家里有一个相互依靠的人,再小再苦都愿意。
似乎是不习惯,鱼徽玉鲜少郑重其事地承诺或表达,说不来缠绵悱恻的话。她的心思没有那么复杂,她只希望沈朝珏可以快点登上高位。祈望他如愿。
沈朝珏,快点爬上去。鱼徽玉在心里这样想。至少他不要像现在这么累,不要被人看不起,不要再听那些刺耳的闲言碎语。他也许不在意处境,但见他过得艰难,她的心里丝丝作痛。
喝下合卺酒,沈朝珏倾身靠近,鱼徽玉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呼吸,带着清冽的酒香,微微发热。不知道是不是太近了,看着他清泠的侧颜,鱼徽玉有点晕眩。她不知道沈朝珏有没有醉,只见他侧首,蜻蜓点水地碰了碰她的唇。
窗外没有星月,天幕是黑的,室内的烛火明亮温暖。鱼徽玉第一次离开家是六岁搬出江东,第二次是出嫁侯府,现下不知道以后的路会怎么样,至少现在身旁是温暖的。离开家的感觉不好受,她不想再历经。
不知不觉,鱼徽玉感觉眼尾湿凉,蓦然一只有温度的骨指轻轻抚过眼角。
“不要再流泪了。”沈朝珏说。
从始至终,沈朝珏都不喜欢她哭。
鱼徽玉很难做到这一点,她也不想哭,可常常忍不住。相反,他们过的再不顺,沈朝珏都不会起波澜,他是被打倒了能很快站起来的人,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去舔舐伤口。她在想,是不是因为她没有沈朝珏那么绝情。
他们的婚事决定得匆忙,举办得匆忙,就连和离也是匆忙的。回首去看,好像二人之间就连相处都没有太多。一切都是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