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婶端着菜正要进屋,被一直杵在外头的窈月吓了一跳,“小公子怎么还站在外头?”
“花婶,”窈月做贼似的压低嗓音,指了指门里头,“爹……”
“将军就等着小公子呢!”花婶说着,大着嗓门朝屋里喊了一声,“菜马上就齐了,小公子快入席落座吧。”
窈月没办法,深吸一大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一张不大的圆桌上,拥挤但整齐地放了十余副碗筷。主座像往常一样空着,张逊坐在主座左边下首的位置。
见窈月进来了,张逊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只是用眼睛指了指身边左侧的座位。
窈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张逊左手边坐下。
窈月盯着自己面前的瓷碗发呆,张逊也没出声,彼此沉默着,直到花婶把最后一道汤端上来,笑呵呵地说:“菜齐了,将军。”
张逊点点头:“辛苦。”
“不辛苦,”花婶将温好的酒壶放到张逊和窈月之间,“酒也温好了,将军少饮些。”说着,花婶又把桌上的酱猪肘换到窈月的面前,慈爱道,“料足足的,小公子多吃些。”
窈月朝花婶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谢谢花婶。”
等花婶走了,屋门也合上了,张逊冷冷地出声:“倒酒。”
窈月应了一声站起来,执起酒壶,从主座开始,给圆桌上的每一只碗里都倒上了半碗酒。
最后轮到窈月的座位,她想了想,也给面前的那只碗里倒上了小半碗。
窈月倒完酒后,没有落座,而是退到张逊的身后。
张逊双手撑着桌面,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而后,一只手扶着桌子,一只手举起盛着酒的瓷碗,恭顺地朝主座一敬:“爹,儿子给您敬酒了。”
然后,他继续举着酒碗,朝主座右边下首的位置敬去:“二叔,侄子给您和婶娘敬酒了。”
……
“三弟,大哥给你一家敬酒了。”
……
十余个空座位,张逊挨个敬了一遍。
最后,张逊看向自己身边,方才窈月坐过的那个位置,刚毅的语气柔和下来:“越儿,来,爹陪你喝。”
窈月眼睛有些热,转了转眼珠,又闭了闭眼,才把那股热意给压下去。
张逊端起酒碗,酒水灌入喉咙,“咳咳……”
随着压抑的咳嗽声,张逊的身子也晃了晃,眼见手就要扶不住桌子,歪着摔倒了。
窈月赶忙上前扶住了他,又抚了抚背,帮他顺气。
张逊渐渐平复了咳嗽,重新坐下,指着身边的酒碗:“你喝。”
窈月愣了愣,但也没多问,端起碗一饮而尽。
张逊看着喝完酒后,脸不红眼不花头不晕的窈月,眼里露出了些许意外:“酒量可以。”
窈月抿了抿唇,踌躇再三,还是说了出来:“我把事弄砸了。”
张逊像是没有听见窈月说了什么,拿起筷子:“吃饭。”
“娘亲会不会有事?”
张逊夹菜的动作顿了顿,但没说话。
窈月移动步子,就要往门外走。
“世宁堂上午来送过药了。”张逊的声音平平的,“药方跟之前的一样。”
窈月回头:“娘亲没事?”
张逊还是没有说话,但窈月的心却瞬时安定下来:“那就好。我下次定不会失手。”
窈月坐回位置,拿起一旁空座位上的酒碗,又是一饮而尽,然后举着手里的空碗,朝张逊得意道:“爹,不是我酒量好。这京城的酒和桐陵的一比,就是润嗓子的甜汤。”
“瞎扯。”
但在窈月看不见的一侧,张逊的嘴角微微扬起。
郑家的宴席上,主座也空着,宾客们虽然不敢高声议论,却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发生什么事了?相爷不出席吗?”
“好像是后院走水了,瞧,那儿还在冒烟。”
“红红火火,也算是个吉兆……”
“我方才远远地瞧见韦良礼了,相爷也请他了?”
“不能吧……不过也难说,裴家也有一位今日来了。”
“裴家的那个老二?倒是许久没见过了,他还待在国子监里编史?”
“在吧,不过看最近这风向,怕是很快就不在了。”
“唉,相爷又要头
疼了。”
“怪不得把秦院正请了过去,恩相不愧是恩相,未雨绸缪啊。”
替仍在昏迷中的孟嫱诊完脉后,秦鸣鹤捻着胡须,站在原地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走出内室,朝候在外室的郑遂行了一礼,缓缓开口:“这位娘子的外伤虽重,不过养上数月,就能痊愈无碍,只是……”
郑遂的眉头紧了一下:“秦太医但说无妨。”
秦鸣鹤朝内室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然后上前,伏在郑遂耳边低语了数句。
郑遂听着秦鸣鹤的话,脸色越来越沉,等秦鸣鹤说完,他怔怔地抬头看向秦鸣鹤,声音略微颤抖,“无法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