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在身边看着我,若是不装,岐人如何会让我有机会蛰伏十年。”张逊说得云淡风轻,但窈月听得却是心惊肉跳。
她站起来,急着想要解释,却发现字眼全卡在喉咙里,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爹……我……”
张逊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我对你没有尽到父亲的职责,你对我本来也无需尽到儿女的孝道。你我皆是为了活命,没有对错之分。”
“不,爹!”窈月急得眼中泛出了泪光,才艰难地把心里话吐了出来,“就算我早早知道您双腿健全,我也只会为您高兴,我不会跟宁彧,不会跟陆琰,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我之前是怨恨过您抛下娘亲和我……怨恨您在桐陵娶妻生子阖家美满,娘亲和我却只能苦守永远也不会回来的夫君和父亲。但哪怕是最怨恨您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去害您啊!”
窈月怕张逊不信,直接在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爹,您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当然,如果娘亲和您一同落在水里,我会先去救娘亲……但我救完娘亲之后,一定还会回来救您的!即便我不会凫水,我也会救您!”
张逊看着双眼红彤彤的窈月,回想起十年前初见那一幕,她也是这样红着眼跪在自己面前,一声声“爹”把自己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肠生生地喊软了。
他将窈月扶起来,重新在椅子上坐好,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过去的旧事就不提了。你应该知道,要打仗了。”
窈月点头:“裴濯说了,您是圣人安排的主将,要去攻下岐国的抚南城。”
“虽然使团带回的国书上,有岐国皇帝的玺印,声称将抚南故土送还,但守城的将领都是宁彧的人,定是不会认的。”张逊冷嘲,“魏元旭这只狐狸,便是死了,也要搅浑这潭水,引鹬蚌相争,自己当那个得利的渔翁。”
窈月也很清楚这一点,岐国皇帝把抚南城还给鄞国,是为了借鄞国的兵与手握军权的宁彧相斗。只等两败俱伤,魏氏自然能从容拿回军权,再以岐国皇帝的名义南下攻鄞。
“圣人既然任命了您当主将,那应该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爹您放心去打抚南,我会帮您守好桐陵城的。”
窈月想得很简单,抚南打不下来,退回桐陵就是了。只要桐陵的城墙不像十年前一样突然塌了,守个三年五载不成问题。
张逊看向墙上的舆图:“我已在圣人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必在三个月内渡过夔水拿下抚南。且为防岐人调虎离山,此战能动用的兵力只有桐陵一城。”
“拿下了抚南后,其他三路大军才会从边境出发,一同顺势北上,收复沂北七州。”
“什么?只有桐陵?”窈月惊得又一次站起来,“所以,您现在是孤军奋战?!”
张逊没有应声。
窈月气得跺脚:“好个圣人!只想做稳赚不赔的买卖,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
只要攻下了号称北方粮仓的抚南,岐国大军既没有天险可守,也难以及时获得补给,鄞国收复一马平川的沂北七州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仅以桐陵的兵力就想攻下重兵把守的岐国门户……这不是送死吗?
窈月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一战凶多吉少,甚至可能有去无回!
张逊看着急得来回踱步的窈月,皱眉把她拎回来,重新摁回椅子上:“此等军机要事不是你该管的,我已有计划。过几日城中便会戒严,你待在家里,别乱跑。”
“怎样的计划?胜算大吗?”窈月顾不得琢磨张逊的脸色,“爹,要不您跟裴濯商量商量?他脑子好,心眼也多,说不定能帮您想出个更好法子。”
张逊哼了一声,又阴阳怪气道:“你倒是知人善用。”
“爹,我认真的,没有说笑……”窈月忽然想起什么,匆忙从怀里掏出一物递到张逊面前,“爹,您认得这个吗?”
张逊盯着窈月手指间那个金锭状的物件,双眼微眯,但没有接:“裴二给你的?还是你从他那儿偷的?”
“您怎么知道?的确是他给的……”窈月顶着张逊怀疑的目光,赌咒发誓,“我发誓,真的是他给我的,让我交给您……千真万确,不信您去问他啊!我如果说的是假话,就让我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不得好死……”
“住口!”张逊一声轻斥让窈月闭嘴,之后接过那小小的物件,放在眼前凝视良久。
窈月凑近上前:“我是之前在陆琰和宁彧那里认得这东西的,这是个宝贝,但究竟哪里宝贝了,我死活瞧不出来。爹你知道吗?还有,这东西怎么会在裴濯手里?按理说,应该在郑家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