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28)

裴濯凝目棋盘许久,才勉强在窈月毫无章法的白子堆间落下一子,缓缓道:“你恨岐人?”

“是,”窈月回得毫不犹豫,落子也毫不犹豫,“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尽其血。”

看到窈月走的这一步棋,裴濯苦笑地摇摇头,修长的手指执着枚黑子,却迟迟不落。

“因为家仇?”

“亦有国恨。”窈月扯了扯嘴角,冷冷道,“如果夫子十年前在桐陵城中,就会知道什么是人间地狱。沂北沂南一带更是近乎绝户。如学生这样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命硬者,不过尔尔。”

随着一声落子声,裴濯轻叹道:“十年前的那一战,我的确不在桐陵。但比那时更早些,我也曾慕名前去桐陵,拜见过燕国公与令尊。”他顿了顿,似乎被自己记忆中人和事牵住了思绪,半晌才又抬眼看向窈月,笑得异常温柔:“我还抱过你。”

窈月准备落子的手臂一抖,差些让白子从指尖滑了下去,赶紧随意放了一处,挤弄出个意外惊奇的表情来:“真的吗?学生并没有印象,也不曾听家父提起,还请夫子见谅。”

“你那时才四岁,自然是不记得。不过,你与那时相比的确是变了许多。令尊望子成龙心切,早早地便让你拜在一位棋坛国手的门下。”裴濯的目光移到窈月执棋子的右手,眼眸里映着的烛光闪了闪,“我犹记得那时,你跟着那位国手前辈学棋对弈,爱用左手执子。”

窈月的整条右胳膊瞬时僵硬,虽不知裴濯所说是真是假,但她依旧没有自信敢与他对视,垂着眼在棋盘上的黑白子间不断地游走,脑子里已经转了千八百种思绪。她脸上勉强笑着,可声音并不是很有底气。

“夫子说的这些,学生都不记得了。十年前的那场劫难里,学生的亲人……所以,学生一直都不太爱回忆之前的事情,慢慢地就忘了许多。夫子莫怪。”

裴濯似乎也没有细究下去的意思,只是在又一次地艰难落子后,玩笑般地提了一句:“倒是你的棋艺,与十年前无差。”

窈月怕自己多说多错,干脆不再接话,闷声下棋就是。她正准备又胡乱扔下一子时,却被裴濯伸手拦住。

裴濯的手指微凉,指腹处有层薄茧,五指松松一搭,就将窈月纤细的手腕整个握住。他握着窈月的手略略偏了点方向,在另一处落下,声音轻得近似耳语:“这一步,应该下在这儿才对。”

窈月完全没心思看自己的白子落到了何处,只觉得手腕那一圈像是被烧红的铁链缚住了一样,正想挣脱时,裴濯就已经松开了。

“这么瘦,是因为监里的饭菜不好吗?常生同你一般大,腕骨可足有你的两倍。”

窈月有些不自然地把手收回身前,“没、没有,是学生自己不爱长肉。谢、谢夫子关心。”

“你们现在正是年少气盛爱逞能的年纪,熟读经史子集磨练策论文章之余,下棋也正好能帮着磨磨你的戾气,让你学会沉稳从容。”

窈月埋着脑袋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味,忍不住抬头去问:“夫子的意思是?”

裴濯看着窈月的目光和煦如春风,一副殷殷期望的慈父模样,“以后,我教你下棋,可好?”

第15章 国子监(十五)

窈月昏头昏脑地跟裴濯下了一晚上的棋,又在常生幽怨的注视下吃完了一整盘的栗子糕,打了几个甜腻腻的饱嗝后,才终于被裴濯放回去睡觉了。

窈月歪头看了看身旁脸孔板着跟门神似的常生,好心道:“小哥不用送我了,我认识路的。”

常生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被夜色笼着的石头小径,声音没有起伏地回道:“先生说了,要看着你人进学舍。”

“你不说我不说,夫子又没有千里眼,怎么晓得?何况这么晚了,小哥早点回去睡吧。”

常生面无表情地瞥了窈月一眼,“你又想溜去哪里做坏事?”

窈月撇嘴,“大半夜的,小弟除了在床上做点春。梦,还能干什么坏事。”

常生一听,像是脏了自己耳朵似的,猛地跳离窈月一丈之外,“污言秽语。”

窈月坏笑,“你没做过?我可不信。”

没有月色只有手里灯笼的微光,依旧能看清常生涨红的脸,窈月笑得更欢了,干脆把在裴濯那里受的闷气一块发作出来,“常生小哥,你总这么一本正经,是很难讨姑娘喜欢的。来来来,小弟这里有些孤品珍本,可比圣贤书里的颜如玉要有意思的多。哦,你若不喜欢鸾凤成双的,没关系,龙阳之好的也有……”

“张越!”常生被裴濯管教得很严,连如何反击骂人都不会,只能像被调戏的闺阁小姐一样,脸红耳赤地指着窈月,愤愤道:“你、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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