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窈月裹着被子,朝林钧毕恭毕敬地作揖,“林夫子所言极是,学生遵命!”
林钧笑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若是被夫子们听着了,还以为我僭越师礼呢!”
窈月正想再说,却连接打了几个喷嚏,拿着方不知何处来的帕子擤了擤鼻子,闷声道:“我好像真病了……”
“病了还敢这么闹腾,明日的考核又想垫底了?我晓得你温书也是温不进了,赶紧上床歇着吧,用被子捂出一身汗就好了。喝水不?你上床躺着,我给你倒。”
窈月被林钧赶小鸡似的赶上床,又听着他在屋里来回转悠着碎碎念:“天呐,这水壶里头积得灰都可以种草了,你们平时都怎么过的啊?唉,你们两个,一个公子傲脾气,一个痞子懒德行,好好的寝室都被你俩整成了鸡窝,不,鸡窝都比你们这儿干净。唉,这脏袜子是你的,还是郑修的啊,搁着快一个月了吧。明天洗好晾干了,到我屋里头去拿吧……”
“林钧啊,你很像我的一个熟人耶。”
“谁啊?和我一样的俏郎君吗?”
“我家奶妈。”
“……”
虽然林钧说捂出一身汗便能好了,但压在四五层被子下的窈月,仍是觉得无处不漏凉风,在被子里冷得瑟瑟发抖。
前半夜她尚且能感觉到郑修刻意用力关门的声响,可到了后半夜,她除了本能地咬牙忍着蔓延全身的寒意,就已经完全人事不知了。
“……喂……醒醒……怎么这么烫!张越……张越……”
窈月隐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却辨不出是谁,想应一声却发现怎么也张不开口,眼前是一片化不开的浓墨,像是自己身处在一个堆满冻雪的无底寒渊中,比无星无月的夜空还要冷清寂寥,就好像她母亲那幽冷逼仄的居所,冷得她几乎落下泪来。
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陷在寒渊里,身子却陡然一轻,仿佛从地渊翻入了云端,而云的那头还带着暖人的温度。窈月情不自禁地朝那处温暖靠去,像是幼时能撒娇的母亲怀抱,她紧紧贴着僵硬地仿佛带着温度的墙壁,喑哑中带着几许哭腔。
“娘亲……”
等窈月再有力气睁开眼时,早已是第二日。她意识有些混沌,下意识地抬手推了推伏在自己身侧的脑袋。
“欸,这位老兄,什么时辰了?”
待看着那脑袋抬起露出正脸的一刹那,窈月登时睁圆了眼。
“郑、郑修,你怎么在这?”
郑修抬着血丝未散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半晌,良久才沉下脸冷冷地吐出一句:“我倒是想走。”
窈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瞧见自己的五根爪子正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差些就在他那锦衣华服上抠出几个窟窿。她赶紧收回手,讪讪地笑道:“病中失态,郑兄莫怪啊!”
为了话题不让引向要她出钱赔衣服上,她赶紧插话出声:“这是哪儿啊?”
“监内的医馆。”
“哦,我这倒是头一回来,没想到我病中认路的功夫还是挺不错的,就是不记得是怎么扶墙来的了。”
窈月摇了摇头,却发现脑袋还是像灌了铅水一样沉,不由得皱眉扶额。
郑修瞥了她一眼,缓缓开口:“一路扶墙走来的是我,你在我背上沉得像个死人一样,能记得就真有鬼了。”
窈月一怔,结巴道:“是、是、是你背我来的?”
“不然呢?你以为是梦中自个飞来的?”
窈月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赶忙转头看向窗外的日光:“诶诶,卯时初刻了吧!我这身病骨看来真是撑不起来了,郑兄你还是赶紧准备准备,集贤堂的经书考核莫要迟了!”
郑修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气定神闲地起身:“看你这精神头,不知是大好了还是回光返照,我让郎中进来给你再瞧瞧。”
郑修前脚才出屋,满脸急色的林钧就从医馆外头冲了进来:“郑兄你怎么还在这啊,祭酒大人正为你上午缺考,而四处派人找你呢!”
“知道了。”郑修点点头,正欲迈步离开,又状似无意地朝准备进屋的林钧提了一句,“林钧,我房中桌案上有一篇上次祭酒大人命我作的文赋,不知可否劳你回一趟学舍替我取来,借着这机会一道交上?”
林钧头一回听见郑修这般客气地称呼自己,不禁有些受宠若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声:“好的好的,我这就去拿,这就去!”
说着,林钧就乐呵呵地转身,风一般地奔了出去。
见着林钧的背影消失,郑修招来郎中叮嘱了几句,又看了看身后半掩的屋门,才不急不缓地举步走出医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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