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沈识因正与母亲在院中为喜帖装匣,再过三五日便是姐姐沈书媛出阁之期,太师府早已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喜庆。
不一会儿许夙阳便来了。养了近一月,他的身子爽利不少,人也精神了些。自伤病好转后,他便常往太师府跑,时而与沈识因争执怄气,时而又软语相哄。
沈识因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既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过分激怒,只这般拖着婚期。
因着姐姐出嫁,她亲自裁了红纸喜字,要贴在家中添些喜气。
好友云堂与其表哥也来帮忙,时下院里院外尽是欢声笑语。
沈识因踮脚往树上贴金箔剪的囍字,许夙阳在身后为她撑着伞,待院内贴完,她便出门去布置巷口处那棵老树。
她站在巷口,望着悠长巷陌,心中百感交集,不久前她还与陆呈辞在此并肩而行,时下整个巷子里只余那茫茫白雪了。
她拿了囍字先往墙壁上贴,许夙阳亦步亦趋跟着她,关心道:“识因,让我来贴吧,你都忙活半晌了。”
沈识因只摇头,他又道:“那我托着你的胳膊,省些力气。”
他说着便要扶她,却被她侧身避开了。
雪势渐沉,漫天琼花簌簌而落。
沈识因正抬手将一盏红灯笼系上枝头,忽闻身后有人轻唤:“沈识因。”
那声音穿过密雪,清泠如碎玉,惊破一地寂然。
她身形蓦地顿住,指尖微颤,缓缓回身望去,只见陆呈辞一袭白衣执伞而立,纷扬雪幕间,他身影如孤松覆雪,似寒玉生烟。
四目相对时,她眼底倏地泛起潮红。
陆呈辞。
他终于回来了。
喉间哽咽千言,最终只凝作一声轻唤:“陆呈辞。”
他应声颔首,踏雪而来,履下碎琼声细不可闻。
一旁怔立的许夙阳猛然惊醒,当即侧身将沈识因护在身后。这些时日边疆大捷的消息如芒在背,他夜夜辗转,只怕陆呈辞回来再找沈识因。结果,他还是来了。
雪落无声,陆呈辞停在二人面前,眸光淡淡掠过许夙阳。
许夙阳将沈识因护得更紧,冷声道:“陆呈辞,沈识因是我的未婚妻,你休要再来纠缠她。”
他声线里带着些慌乱,旧伤未愈的身形在风雪中显得单薄。
陆呈辞冷眼睨他,动了下唇角,沉声道:“许夙阳,滚远一点。从今日起,她就不再是你的未婚妻了。”
他说罢,抓起沈识因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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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来晚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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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多日前,陆呈辞被皇上软禁于宫中。直至三日后,方由父亲陆亲王亲自出面,将他保释出来。
这三天里,皇上一次也未曾召见他。圣心如明镜,终究顾念着他世子的身份——纵使许夙阳手持御赐令牌,也知不该当街对亲王世子擅动干戈。
皇上命许夙阳持令牌收回他手中的案务,不过是想借此敲打亲王府,试探陆亲王的反应,也顺带看一看许家一派的态度
。
只是他刚回到府中,便得知局势有变——陆陵王已在禹州发起进攻。
许夙阳这一插手,将他原先布下的计划全盘打乱,诸多事宜悬而未决,甚至连母亲的忌日都未能赶上。所幸父亲出手及时,将他从宫中保出,尚有余地挽回危局。
他未敢耽搁,当即率领周晔等人快马加鞭赶往禹州。到了禹州立即召集人马突袭陆陵王。
此一战,他并无十足把握,却不得不为。若能借此削弱陆陵王势力,便可为后续边城地区的征战铺平道路。
如今朝中局势微妙,他一个刚认祖归宗的世子,无势无人,若要单打独斗,简直难如登天。唯有行险招、立奇功,方能震慑朝野,引人追随。
此番行动皆是他自作主张,未曾禀报父亲。他暗中调兵遣将,甚至动用了父亲昔日授予他的部分兵权。
以少敌多,无疑是一场豪赌。胜了,前路便是通天坦途;败了,便是万劫不复。
可他什么也不怕。在外飘零六年,哪一日不是刀尖舔血、生死难料?他早已习惯了与危险共眠。如今这点风险,反倒激出他骨子里的悍勇。
这一战惨烈至极,麾下将士折损大半,他自己亦是浑身浴血,伤痕累累。可既然刀已出鞘,便没有回头之路。不到最后一刻,谁又知道——活下来的,究竟会是哪一方?
他咬紧牙关,硬生生苦撑了十余日,终是以智谋险胜。
战事方歇,他浑身是伤,一条胳膊自手指肿至肩头,动弹不得。厮杀之时,他只能以牙咬紧剑柄,单臂死战,血染征衣。
击败陆陵王后,他并未急于回京,而是转道边城。半年来,他早已在此暗中布局,从山匪流寇到城内首领,一步步渗透瓦解,直至将这边城化作一座空壳。如今率军而来,不过数日,便已全城收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