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清亮的鸟啼声响在远处。
她出了会神,心想:若割断脚筋,便走不了路,再无逃出的可能,到时候真成了笼中之雀了。
还没和幼妹好好生活,还没找到山清水秀的地方。
良久。
沈洵舟的声音传来,仿佛带着期盼,道:“我想要你和之前一样待我。”
“在商县,你待我......很好。”他一件件地说起来,“为我绣鞋,抱我,做拐杖,赢花灯,还有杏子干......”
宋萝答的很快:“你放了我,我才能为你做杏子干呀。”
“可那是假的。”沈洵舟白玉般的脸仰望着她,黑瞳圆圆,显出几分幽恨,“那时候你为什么要逃呢,与我在一起,不好么?”
他摸着她纤细的脚腕,眸中焕出些空茫,似有水色在其中晃荡,自言自语:“就是要恨才好。”
你不喜欢我,那就恨我好了。
利益交换,我才不要。你的恨与怨,全部,都应当属于我。
尖锐的刀刃刺穿薄薄的皮肤,鲜红的血珠涌出。
宋萝捏紧了掌心,沉静的神情终于碎了,慌张喊道:“不要!”
水意洇湿眼眸,她克制着喉中的酸意,讨饶:“求你了沈洵舟,不要,我还想走路,我不会逃了,你可以把我锁在房里不放我出去,求你了,不要......”
沈洵舟顿了顿,只是一瞬,眸光暗下去:“你又想骗我。”
他指间夹着寒刃,利落地割开!
剧痛卷住了宋萝,仿佛全身的血都从那个刀口流出,黏腻的触感淌满了小腿,脚背,还有握住她的那只手。
大颗的眼泪涌出眼眶,她手心发冷,说不出话。
“等会就不痛了。”
沈洵舟看着她流泪的模样,心口陣阵钝痛。可却有另一股欣喜浮上来:她再也逃不掉了。
这念头像是藤蔓缠绕,令他喘息不畅。
他眼尾晕开红,俯身过去,亲亲她的脸:“别哭了,还能走路的,只是不能再用力罢了,以后我抱着你走。”
湿热的吐息拂在颊边,宋萝痛得发抖,觉得他真是有病!
这算什么?手下留情?
谁要他抱着她?恶心!
她努力偏头避开,咬牙切齿:“别碰我!”
沈洵舟一怔,看到她面上浓浓的厌恶。
血腥气萦绕在床帐间。
泪水仍在宋萝眼下淌,她小口吸气,回答他方才的问题:“骗你是真,我认,可你说我假,若那些事情是假的,你又怎么会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应该死在那场刺杀中才对。”
停了片刻,她恨恨道:“沈洵舟,我恨你一辈子。”
沈洵舟松开手指,刀刃掉落。
他感到一点后悔。像是藤蔓刺进了血肉,阵阵发疼。
第91章 第九十一步试探
长时间的失明,宋蘿对日子的感知愈发弱,身上的觸感却越来越强烈。
真如沈洵舟所说,她腳腕的傷口在长好。血肉新生的痒意,拉扯时的刺痛,被褥的柔軟,从她一片暗色的视线里漫进来。
过了多久了?天亮了吗?
绑住手腳的锁链被解开,她抱着枕头,坐在床邊,侧了侧腦袋。外面的鸟啼声清脆传来,风吹过树葉沙沙的,以及热闹的小声谈笑。
不知为何,最近府上的侍女变多了,她们的声音如同小鸟,将寂静的沈府充盈起来。
每日会有人来给她换药,送饭。
她不再与沈洵舟说话。
“白大夫说,阿蘿的腳再养个几日就好了。”輕柔的,甜蜜的嗓音靠近,苦涩的药味从床帐爬进来,缠住她的脚。
泛着刺痛的涼意涂进脚腕處。
宋蘿往后缩,无神的栗色眼眸转了转。
芸娘小心地为她上药。日光倾落,莹白色覆住少女,帐角飘扬,显出几分寂寥。外面天色沉沉,泥土的腥味升起,与屋内燃起的檀香撞在一块。
“现在还是夜晚吗?”宋蘿抬起眼眸,“望”向风吹来的方向。
芸娘有些心疼。初见在三月,少女那时何等聪慧伶俐,如今一晃已快新年,她却变成这副模样,和关在笼子里日渐萎靡的鸟雀无甚区别。
她放輕语调回道:“已过未时,天已亮了。”
“哦。”
宋萝试探着伸出手,摸到芸娘的胳膊,軟軟厚厚的一层,她睁大眼睛:“是袄子吗?”
屋内有地龙,暖意蒸腾。
芸娘才进来,额前便冒出汗珠,包扎好纱布,拾起宋萝襦裙輕纱的下摆盖回去:“是呀,再过一月,就是新年啦。”
宋萝眼眸亮了些,攥着芸娘的手摇了摇:“那要贴窗花呀。”
望着少女期待的神情,芸娘拿来紅纸与剪刀。
即便看不见,宋萝手上的动作仍旧利落,剪出一片紅鲤与牡丹,圓形镂空,竟是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