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萝怔了怔,仰着头,还没来得及反應,沈洵舟的脸靠近过来,面纱垂落,扫在她颊邊,带起细微的痒。
她心想:这是什么秘密,还要靠这么近说?
少女眼眸中的好奇更强烈了,她没有躲,身子主动向他这邊凑了凑,一副“你小声说,我听着”的模样。
他面纱下的唇緊紧抿着,黑润润的眼珠凝出一点恨意,顷刻闪过,又如含了春水,缓慢荡开笑容。
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笑,宋萝一时呆住,胸口“扑通扑通”跳起来。如寒雪消融,又像毒蛇吐出蛇信子,绽开了毒花,那层观音的清冷也碎了,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艳色。
仿佛画上的美人成了鬼,吸人精气,却还是美貌惊人。
他将唇附在她耳边,吐出的气息吹起纱,蹭着她耳廓,宛如亲吻。
“宋娘,小心好奇心害死猫。”
凉意落在耳尖,宋萝回过神,思绪还有些凝滞。他直起身,捏在她下颌的手指没松,狠狠按了下她的唇,陷入一片湿软。
她皱起眉,被弄的不太舒服,张开唇,咬了口戳进来的指尖。
沈洵舟长睫輕颤,撤开手指,听见她控诉般地说:“我又没问什么不能问的,莫非为大人做事,都不能有喜欢的人不成?”
不然何必连这也不能问。她用手背擦擦嘴,瞪着他。
他眸色冷了,语调低下来:“你想喜
欢谁?”
宋萝唇上还有些疼,心里冒起了火:不就问一句,这人又威胁上了,是在警告自己这张嘴不能乱问吗。
“真有这个规矩呀。”她退后半步,凉風从两人身间涌进来,思索片刻,表了忠心,“宋娘谁也不喜欢,只想永远跟着大人。”
少女脸上又露出笑,眉眼弯弯,很是认真。
沈洵舟指尖泛痛,她方才咬的不轻,轉眼又能笑成这样。他心想:会咬人又会假装讨好的猫。
“吱呀。”
大门从内侧拉开,少年身影显露出来,他看了看宋萝,只听见她后一句话,跟着说:“大人,里面,有人。”
灯火如莹虫飞入院中,点亮黑漆漆,站在院中的人影。
“陸大夫?”
宋萝提起灯,仔细照了照。陆云風满身泥泞,头发散乱,不知在这站了多久,衣裳扑来湿冷的寒气,目光直勾勾看着她,面无表情。
她犹疑地问:“出什么事啦?玉娘呢?”
陆云风动了动,宿五立即挡在她面前,紧张地盯着他,说:“阿萝,这人,怪。”
宋萝戳了戳少年的背,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头上雙髻晃了晃:“小五,把剑收了,陆大夫是好人。”
宿五听话地收剑入鞘,一偏头对上自家大人极冷的视线,僵了僵,如做错事般垂下眼睛,让开了。
沈洵舟已扯落面纱,一步步走过来,碧色裙摆在月下荡动,面颊如玉,双唇殷红,翘起个冷笑。
她还真是有本事,不过重逢一会,就叫小五对她言听计从。
他也不装了,上下打量宋萝扶住这破大夫的手,漆黑眼眸浮起恶劣:“怎么,逃失败了?”
宋萝扶着陆云风往屋里走,陆云风像个失了魂魄的木偶被她搀着,她转头看了眼说风凉话的青年,对陆云风放轻了语气:“我们进屋说,外边冷,出什么事了,大家一起想办法。”
进了屋,她点亮两根蜡烛,烛火传来暖意,陆云风抬起眼看她,神情古怪:“沈姑娘,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门前投下两道影子,沈洵舟半倚着门,长睫垂落,身着女子襦裙,喉间没了遮掩,喉结凸起,臂间挽纱,随风飘动。
宋萝眨眨眼,耳边响起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扫了眼门前的两位,没什么反应,想到:似乎没关门。
黑色长靴越过两人,迈入门槛。青年一身黑色圆领袍,目光直直落在正中央的陆云风身上,随后上抬,停在少女发间,笑道:“这么多人啊。”
陆云风面色一变,身躯绷紧,随即听见少女唤道:“谢御史,好巧。”
谢灵台微笑:“早知你们与陆大人认识,某就不费这么多力气了。”他看向沈洵舟,“沈长史,这便是某找到的證人,若他作证,黄大土欺君之罪便是板上钉钉,周府覆灭也在转眼之间,不如劝劝?”
“扑通。”
满身泥痕的大夫跪下,伏低了头。
“谢大人,沈大人,草民愿意作证,只求两位大人救出阿玉。”陆云风没有多问一句,不停磕头。
宋萝去看沈洵舟的神情,他轻轻拧着眉,眼眸漆黑,看着磕头带起的尘土飞扬,略嫌恶地偏开头,白皙下颌隐入阴影,仿若一瞬间变回了那个阴毒无情的沈相。
她记得他有洁癖,蹲下身拉住陆云风的胳膊,止住他的动作。没磕两下,陆云风额头已经红了,泛起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