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振庭……”
宁王赵朔轻轻念出这个名字,嘴角的笑意未变,眼神却骤然冷了下来。
那抹温润如玉的表象,瞬间被一层寒霜所覆盖。
多少年了?
自那个刚正不阿、不识时务的户部侍郎化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已经过去太多年了。多年来,他步步为营,权势日盛,距离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只剩下最后几步。他以为这桩陈年旧案早已被时间的尘埃彻底掩埋,成了他辉煌功业下一块无足轻重、无人问津的基石。
却不想,这块基石之下,竟然还有一只倔强的蝼蚁,在锲而不舍地试图挖开尘土,让那段被他亲手埋葬的往事,重见天日。
六扇门?
赵朔的指节,无意识地在玉扳指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叩、叩”的轻响,在这安静的书房中,听来分外惊心。
他并不怕六扇门。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即便是六扇门总捕头铁无情亲至,也得对他礼敬三分。没有确凿的证据,谁也动不了他这位手握重兵、圣眷正浓的实权亲王。
但他厌恶麻烦,更憎恨任何可能威胁到他大计的“变数”。
苏振庭的案子,是他唯一不能被触碰的逆鳞。当年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请动了传说中的“天机阁”。此事一旦被翻出,即便不能将他定罪,也足以在他的政敌手中,化为一柄攻訐他的利器,让他完美无瑕的形象出现裂痕。
而对于他这种追求极致与完美的人来说,任何一道裂痕,都是不可饶恕的失败。
这个叫“绯月”的女人,就像一根扎进肉里的刺。虽然暂时不致命,却让人如鲠在喉,时时刻刻感受着那细微的、恼人的痛楚。
更重要的是,她竟然混迹在“幽泉”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组织里。
“幽泉……”宁王轻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与厌恶,“本王当年扶持他们,不过是想养一条不那么听话的狗,用来处理一些不方便亲自出手的脏活。如今看来,这条狗不仅钝得可以,还沾上了一身的跳蚤,甚至可能反过来咬主人一口。”
林川躬身道:“王爷的意思是……?”
“既然如此,”宁王停止了敲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阴鸷,“就让‘幽泉’连同这个隐患,一起消失吧。”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碾死一只蚂蚁般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个在江湖上颇具规模、让许多地方官府都头疼不已的刺客组织,在他的口中,说舍弃便舍弃了。
林川心头一凛,却不敢有丝毫质疑,只是问道:“王爷,此事若由我们的人动手,恐怕会留下痕迹,引来六扇门的注意。”
“本王当然不会那么蠢。”宁王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望着窗外那片被黑暗笼罩的王府园林,“狗,自然要死在狗咬狗的戏码里。本王不仅要让他们消失,还要让他们的消失,变得‘合情合理’,变成一桩再普通不过的江湖仇杀。”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计谋织就的寒光:“你去,散布一个消息出去。就说,前两淮盐运司的经历官‘钱松’,因贪墨事发,正携带着记录了整个两淮盐道贪腐网络的秘密账册,以及搜刮多年的巨额财宝,从密道潜逃。他将会在三日后的子时,途经城外三十里的‘断魂谷’。”
林川的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明白了宁王的意图:“王爷高明!‘断魂谷’地势险要,是天然的绝杀之地。而‘钱松’这个人,我们此前曾通过‘幽泉’的手除掉过他的政敌,‘幽泉’的首领对他贪婪的性子了如指掌,绝不会怀疑这份情报的真伪。一本能要挟无数官员的账册,再加上巨额财宝,足以让‘幽泉’那群见钱眼开的蠢货倾巢而出!”
“不错。”宁王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们会以为这是一场天赐的富贵,是一次足以让‘幽泉’壮大数倍的惊天豪赌。他们会调集所有能动用的核心力量,去迎接这场‘盛宴’。”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变得愈发冰冷:“而我们,则要为他们准备好另一场真正的‘盛宴’。你亲自带队,调动王府豢养的所有死士,提前在断魂谷设伏。记住,本王要的是一个不留,无论是‘幽泉’的人,还是那个叫‘绯月’的女人,都要变成断魂谷里真正的孤魂野鬼。”
“属下明白!”林川沉声应道,“事后,现场会伪装成‘幽泉’与‘钱松’雇佣的护卫势力火并,最终两败俱伤,财宝也不知所踪的假象。如此一来,只会成为一桩江湖悬案,任凭六扇门如何神通广大,也绝不可能查到王爷身上。”
“很好。”宁王重新坐回太师椅,端起桌上已经微凉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去做吧。做得干净点,顺便告诉天机阁,让烛影亲自监督此次任务,记住,本王不希望再听到任何关于‘苏振庭’或是‘绯月’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