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出“刹那”,用一块鹿皮细细擦拭着。剑身与鹿皮摩擦,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他修炼的《无光心经》,早已将他全身的气息和情感都压缩到了极致。喜、怒、哀、乐,这些凡人的情绪,对他来说是多余的累赘,是执行任务时最大的破绽。
天机阁不需要有感情的刺客。天机阁只需要最锋利的刀。
他就是那把最锋利的刀。
叛徒刘猛,他有点印象。一个负责外围情报收集的小角色,天赋平平,却野心勃勃。沈夜想不通,像他这样的人,是如何接触到据点图的。但这不重要,阁主的命令是结果,不是过程。刘猛的愚蠢,注定了他活不过今晚。
他真正感到一丝……不是兴趣,或许应该称之为“标记”的,是卷宗上的另一个名字。
“幽泉”。
沈夜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扬州总督府那个混乱的夜晚。
那个同样是刺客的女人。
他记不清她的样貌,因为他从不在意任务无关之人的长相。但她留下了一些模糊的印记。
她的身法很奇特,灵动中带着一丝飘逸,与“幽泉”那种粗劣直接的风格格格不入。
她很冷静。在总督府护卫
的围剿中,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她的应对虽然略显稚嫩,却没有丝毫慌乱,这份心性,在刺客中已属难得。
最重要的是,她的目标是人命,而非他所要的账册。
一个有能力、有心性,却栖身于“幽泉”这种三流组织的刺客。这本身就是一个小小的谜团。
沈夜并不关心谜底是什么。他只是像一个高明的猎人,在自己的狩猎场里,记住了一只表现得有些与众不同的猎物。
而现在,这只猎物所属的族群,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任务简报里。
“幽泉”……
沈夜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那笑意比剑锋更冷。
一个靠着接一些不入流的私仇单子、在江湖底层苟延残喘的组织,竟然妄图染指天机阁的秘密?简直是不知死活。
天机阁的秘密,岂是几张图纸就能描绘的?刘猛盗走的,不过是天机阁庞大身躯上几根无足轻重的毫毛。真正的核心,藏在所有人都无法触及的深渊里。
这场交易,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一个愚蠢的叛徒,和一个贪婪的买家。
沈夜将“刹那”归鞘,又从暗格中取出了几枚形如蜡丸的暗器。这是他的独门暗器,“烛泪”。遇热或受力便会炸开,有的能释放出足以让顶尖高手瞬间致盲的强光,有的则能喷射出漫天淬了剧毒的牛毛细针。这是他用来制造混乱和确保万无一失的后手。
他将一切准备妥当,换上那身便于在夜色中行动的青黑色劲装,整个人仿佛与房间里的阴影融为了一体。
他没有走门。
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穿窗而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屋顶的瓦片上。
夜色中的洛阳城在他脚下延伸,万家灯火如同星辰的倒影。但在沈夜眼中,这片繁华盛景被自动解析成了一张由阴影、高低落差、巡逻路线和逃生通道构成的立体地图。
他的轻功“浮光掠影”施展开来,整个人化作一道淡淡的虚影,在鳞次栉比的屋顶间穿行。他的动作没有风声,没有破空声,甚至连身影都是断续的,仿佛在不同的阴影之间进行着不连续的跳跃。偶尔有更夫打着哈欠走过,也绝不会发现,头顶的黑暗中,正有一个死神掠过。
城南的龙王庙,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那是一片真正的废墟。被大火烧得漆黑的断壁残垣,在月光下如同巨兽的骸骨,透着一股不祥的死气。周围杂草丛生,虫鸣声都比别处稀疏许多。
沈夜没有靠近。
他如同一只夜枭,悄然落在了庙宇对面一棵足以俯瞰全局的古树之上,收敛了全部气息,与粗大的树干和繁茂的枝叶融为一体。
他能感觉到,破庙里,有一道微弱而焦躁的气息。那是叛徒刘猛。像一只掉进陷阱里,等待着未知命运的老鼠。
沈夜很有耐心。刺客最重要的品质,不是剑有多快,而是心有多静。他可以像一块石头一样,在这里等到天荒地老。
他在等。
等另一只老鼠的到来。
卷宗上显示,叛徒的交易对象是刺客组织“幽泉”。沈夜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又是幽泉。他倒是有些好奇,这个不入流的组织,能拿出什么来换天机阁的情报。
夜色过半,一道黑衣倩影缓缓的落在了破庙的前方,是她?沈夜的心中微微一动。
第8章 破庙再遇,杀机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