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云哥哥,便搂紧他一下,放开再搂紧,他叫了数百声,他便搂了他数百次,那怎么不是云哥哥......
再后来,他的听力恢复了,他知道,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他已准备好了去死,他已在心底和骆孤云告别......云哥哥,原谅月儿丢下你独自走了,月儿已经尽力了......他将满腹的心事化作旋律,他知道,渡边彦也许就在窗外。既如此,就用琴音告诉他自己的决心和想法。再见面那一刻,便是自己的死期。
滂沱大雨很快汇聚成溪流,将谷底淹没,树叶也漂浮起来。萧镶月本能地挣扎着起身,艰难往高处爬去。踉踉跄跄攀到一块大石上,前方是悬崖,没了去路。他趴在石头上,想起在觉远寺那日,也是这样的高处,也是下着雨,自己留着泪,在心底呼喊云哥哥......云哥哥......你在哪里......
清晨,进二带领的一组搜寻队发现了趴在大石上的萧镶月。找到他的时候已中度失温,据进二讲,当时他还有些意识,交待进二把哥哥姐姐家眷和孩子们送走,不想别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想让大家担心。
孙牧迅速给萧镶月做了全面检查,身体没有大问题,失温的状态亦很快缓解。可一连数日,他不说话,也不吃不喝,不愿见任何人。就连骆孤云要碰他,他也极力躲闪,蜷缩成一团。骆孤云急得也数日没吃东西,每日端着碗劝他:“月儿不是说过,身体发肤,属之哥哥,不敢毁伤,爱之始也么?你不吃,哥哥就陪着你挨饿......”
萧镶月出事当天,骆孤云就给远在德国的科比博士和美国的杰弗逊博士去了电话,并迅速安排专机将他们接来了日本。科比博士观察几日,认为他这种状态是严重心理创伤后的应激反应,将自己封闭起来,也是一种自我保护。杰弗逊博士带领专家团会诊的结论与孙牧的判断一致,先天畸形的器官并没有器质性病变,脑部的肿块也没有破裂或移位的迹象。这样的状况应该就是突然遭到强烈刺激下的急性应激反应,暂时只能通过输液补充营养。建议科比博士用催眠疗法进行心理干预治疗。
催眠治疗很快就结束了。日夜忧心的骆孤云看着脸色灰白的科比,心中更加惊疑:“月儿......这......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科比博士抹着额头上的冷汗,蹙眉叹息:“可怜的镶月,顽强的镶月......他脑海里的画面实在太可怕!我也只能浅浅地触及,不敢深入......没有癫狂,已经是奇迹!他将自己封闭起来,是觉得自己脏,污秽不堪,可能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早就该死了,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对我们而言,那些生不如死的经历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于他而言,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眼目下没有任何有效的治疗手段。时间......时间才是治疗创伤的最好良药!咱们急不得,只有足够的耐心、爱心和陪伴,也许会让他慢慢淡忘,走出创伤......”
出事次日,骆孤云就按萧镶月的意愿,把家眷和孩子们都送离了日本。他想带月儿回美国调养,科比却说不要急着走,此处是他找回记忆的地方,于他有着特殊的意义,再观察一段时间,或许更有利于恢复。
易水易寒要留下来陪他们,骆孤云冷静地道:“月儿最不愿大家因他一人劳师动众。大哥二哥,孙大哥,两位博士,你们都走。你们在这里,反而会令月儿心中不安......既没有任何治疗手段,我就是他的良药,我要用我的办法唤醒他。即便他一直这样,我也会日日夜夜陪伴他,照料他,片刻不会让他离了我的视线。”
孙牧沉吟道:“也好......眼下我们在这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我那些煲药膳的手艺云弟已学了个十成十,甚至青出于蓝。月儿只能靠他自己的精神力量走出来,云弟便是他力量的源泉,没有任何药物可以媲拟。”
俩人在温泉老宅常住下来。
萧镶月抗拒与人肢体接触,骆孤云就离他远远的,晚上也只是在床前打地铺陪着。月儿睡不安稳,有时唤着“旺财......旺财......”从梦中惊醒,有时会惊恐地大叫,不管他何时醒来,都会看见骆孤云坐在床前,轻轻替他抚去额上的冷汗,温柔地安抚:“月儿莫怕,哥哥在......”
这日早上,骆孤云端来一碗粥,脚下一滑,眼看粥就要打翻在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一招海底捞月,那粥又稳稳地托在手上,一滴未撒。萧镶月看得嘴角微微上扬。他连忙凑过去:“怎么样?月儿不是特别喜欢这招海底捞月么?哥哥厉害不?哥哥也饿了,要不这粥月儿吃一口,哥哥也吃一口?”萧镶月点点头,顺从地开始喝喂到嘴边的药粥,一碗粥俩人你一勺我一勺,很快分享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