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孤兰的夫婿冯家,是广东的名门望族,骆司令全家被杀的事,自然是早就知晓了。只道骆孤兰早已去世。没想到时隔近一年,媳妇竟回来了。大户人家极注重名节,加上骆家已败,公公婆婆对她就有些不冷不热。幸好丈夫冯世杰念着往日的情分,待她尚算不错,勉强过了两年。
骆孤兰因腹部中枪,彻底丧失了生育能力,冯世杰又是家中独子,公公婆婆更是对她冷嘲热讽,催着儿子赶紧纳妾,为冯家延续香火。冯世杰拗不过父母,一连纳了三房小妾,生下两男一女。骆孤兰心高气傲,自是受不了这样的日子。心灰意冷之下,于五年前远渡南洋,独自去往冯家在马来西亚的一处橡胶园,隐居了几年,外界的消息一概不知。直到今年春节,一个贴身仆人回了中国,写信告诉她骆孤云已任了西南西北防务总司令,在中华大陆威名赫赫,权势滔天,更胜当年骆其峰。骆孤兰才知弟弟没死,赶紧收拾行装回国。先是坐船到了广州港,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安阳,正好在骆孤云去往南京之前赶回了骆府。
姐弟三人于正厅坐下,详叙别后情形。易水恨恨道:“那冯家欺人太甚,大姐受了这许多委屈,定要叫他加倍偿还!”骆孤云冷笑道:“难怪这些年冯家躲躲闪闪,姐姐尚在人世的消息,竟不主动前来通报一声!害得我们姐弟直到今日才得以团聚。这笔帐,是得好好算算!”
骆孤兰望着修一新,气派辉煌的骆府,感慨万千,垂泪道:“爹娘在天有灵,看着你们弟兄三人相扶相携,打下这片基业,也可含笑九泉了!......姐姐别无他求,此次回国,一来是和弟弟们团聚,二来想寻找当日的恩人杨瑞,报答他患难相助之情。”
易水道:“如此有情有义的人,是该好好报答。只是杨老四兵败时,手下大多死的死,逃的逃,不知这杨瑞是否尚在人世。大姐莫急,待我吩咐下去,多派些人手,好好查访,只要他还活着,便定能寻到,一有消息就告诉您。”
骆孤云道:“姐姐既回家了,来日方长,其他的事情慢慢计议。明日先去爹娘墓前祭拜,过两日随弟弟一起去往中央。咱们在上海南京也有府邸,都是姐姐的家。姐姐放心,从今往后,没人再敢欺负你半分。至于那冯世杰,待弟弟修书一封,遣他公开登报与姐姐和离,免得姐
姐被这有名无实的婚姻所累。再将冯家赶出广东,连根拔起,叫他再无片瓦立足之地。”
骆孤兰叹道:“弟弟切莫如此。冯世杰先前待姐姐还是好的,之所以变心负幸,都是因为姐姐不能生育......”骆孤云怒道:“不能生育便可以置夫妻之情于不顾,另寻新欢?难道女人是生孩子的机器么?”见骆孤兰黯然不语,又忙安慰道:“姐姐别难过。先休整些时日,若寻到恩人杨瑞,姐姐愿嫁,弟弟便好生扶持他,让他身份与姐姐相配,将姐姐风风光光出嫁。若是无意,便再寻合意的夫婿,从今往后,总要让姐姐过得美满幸福才是。”
骆孤兰欣慰道:“一别近十年,云弟长大了,懂事了,说的话也让人心中无比熨帖。”骆孤云挤挤眼,俏皮道:“那是有人总让弟弟心中无比熨帖,所以弟弟也学会了如何设身处地待别人。”
骆其峰夫妇的坟墓两年前经重新修整,大理石雕砌的墓园恢弘气派,周围种满苍松翠柏,显得分外肃穆宁静。姐弟俩在墓前焚香跪拜,骆孤兰免不了恸哭一场。骆孤云百般劝慰,才勉强止住哀伤。
骆孤兰抚着庄严的大理石墓碑,盯着那上面雕刻的:儿骆孤云,婿萧镶月几字,抹了抹眼泪道:“昨晚听易水兄弟讲,云弟中意的人是个男子,果有其事?”骆孤云道:“此事正要禀明姐姐,弟弟已在李庄老家与月儿成亲。对弟弟而言,姐姐和月儿便是最重要的人。待月儿留学归来,再让他与您正式见面,姐姐一定会喜欢他。也希望姐姐像爱护弟弟一样爱护他。”
骆孤兰垂泪道:“弟弟少年遭逢大变,爹娘早逝,姐姐又不在身边,一人独力撑起这个家。带兵打仗,出生入死,感情上没个依托,贪念一时温暖也是有的,姐姐可以理解。只是如今姐姐回来了,怎会让你与一个男子在一起?辱没我骆家门楣不说,白白误了弟弟的终身!”
骆孤云担心他和月儿的事姐姐不能接受,昨晚便让易水探了探她的态度。骆孤兰果然大为震惊,坚决反对。还嗔怪易水兄弟在身边怎不劝着点,眼睁睁看着弟弟误入歧途。
骆孤云与骆孤兰感情深厚,十分尊重唯一的亲姐姐。昨晚想了一夜,若他和月儿之事能得到家人的祝福和认同,那是最好。若姐姐一时不能接受,便也只能表明态度,再慢慢说服。听闻骆孤兰此言,一掀衣摆,于墓前直挺挺地跪下,朗声道:“弟弟于爹娘墓前起誓,我与月儿情定终身,并非贪一时温暖。今生今世,只唯月儿一人,不做他想。还望爹娘和姐姐理解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