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说,“倒是儿臣也奇怪,当日尉迟小姐莫名就要比箭,夸耀箭术,后来儿臣想要制箭图,向来严密的将军府竟轻易就泄了出来,今日一出事,尉迟黑骑又即刻就抓儿臣,他们对琳琅阁了如指掌,不必查看就知道暗格位置,父皇,儿臣确实愚钝,死不足惜,可儿臣为父皇恐慌啊,今日是儿臣,那明日又是哪位皇兄,皇兄之后,父皇可也要……”
尉迟媱火冒三丈,正要上前争辩,尉迟佑却突然将她一拉,又掩回身后。
“拿鞭子来!”圣上怒不可遏,“尉迟将军护驾有功,岂容你污蔑!”
此话一出,尉迟媱心里说不出的古怪,怎么突然又站将军府这边了?
很快呈来御用金鞭,东方珀跪伏在地,哭腔仅有一息的转圜,紧接着,就是鞭鞭贯劲的笞打,一下接一下,绝不姑息地连续落在他腰背上。
从背衣渗血,到鞭上带起血水,仿佛也不到十鞭。东方珀只能奄奄一息以脸贴地时,大动肝火的东方皇帝,才气喘吁吁丢开了被血浸透的金鞭。
他突然笑了一声,望向尉迟佑:“辛苦尉迟家的捉拿了,如此,将军可对朕满意了?”
殿中,又是要紧的死寂。
这才是这位帝王的最后一鞭,抽打在尉迟家。
尉迟媱那种古怪的感觉升至顶峰,可她还是不懂面前的帝王背影,究竟要给尉迟一族带来怎样的风雨。
钟离未白无声地闭了闭眼睛,已经明白这次的刺杀,是东方皇家的自导自演。
阿媱说胭脂鸣与林中绿虎,那今日,不过又是一场蓄意的借刀杀人。东方珀制箭没错,可是他并没有得到尉迟的信封,而尉迟族外,唯一能轻易接触到尉迟家机密书信的,那也就只剩随时有权问责兵家的圣上。
冬狩这样重要的日子,清凉洲中密布尉迟暗卫,在这样的情况下,竟能有刺客一直行进到圣上面前,还需定远大将军亲力相护。阿媱那么震惊,是因为这几乎不可能。
但实际发生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圣上自己安排的。而此时东方珀的这最后一环,要的,是尉迟家迫害皇子的风声。
东部旱灾,女谍夏姬,蒐草与严家,四福客栈背后的京都人,连翰林府都避之不及……可是回到最初,原本就是圣上一意暗示父亲,必须让定远大将军去东部。
钟离未白手脚冰冷,之前父亲衣袖拍在手上的警告触感,更加沉重了。
是他不好,他怎么就没有想过从头到尾,这都是皇家为尉迟家设的局呢?
东部之行要拆卸兵家的威势,首先就要摧折他们忠义的盛名。皇家不再信任他们,百姓不再信任他们,兵家,将不为天下信任。
孟阳郡,尉迟鼓动百姓生擒太守;仲春郡,尉迟暴虐烧毁空音寺;叔昶郡,尉迟清剿为民造福的客栈。当地实情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都能成为最快最有效的恶语流言。
没有错处的兵家,任何人都不能拿捏他们,那只能是天下唯一至尊的帝王,来制造兵家的错处了。
可阿媱怎么办?
钟离未白的目光,凝结在背负血色,伏地不起的东方珀身上。
第85章 雪别
这时尉迟佑反倒心平气和笑了:“陛下何必问出这等有损皇家体面的话?微臣自然满意,君为君,臣为臣,这是道理。”他抬动负伤的左臂,笑得气魄斐然,“陛下还要什么,不妨直说。”
百年尉迟,有的是惨重的失去,可是畏惧又有何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外如是。
忽然,殿外又是一阵与众不同的马蹄,来人奔来将军身前跪倒,衣服被汗水湿透:“大将军,军机要事传至府中,夫人授令,急送清凉洲,请将军过目。”
尉迟媱下意识松口气,是阿娘想办法了。
看过信,尉迟佑神色一凛,单膝向上呈起密报。
“陛下,三日前鸦宛两万人马移动,逼向我朝北境,我虽留西门一族驻守北境,但以鸦宛向来的手段,既看得见的是两万,那看不见的巫兵就绝不低于两万,我尉迟佑请命出兵向北,鸦宛不退,誓不回朝!”
从高堂踏下的脚步声更快,明黄衣袍冷冷扫过尉迟佑的手腕,那封密函被皇帝攥入掌中。
“我朝定远大将军,是要出走?”
“最多明日,陛下的亲兵也会将烽火之信传来眼前,陛下可以置之不理,我尉迟家南征北战,难道保的是别家的皇位?”密函留他,尉迟佑自己起身站起,挺拔如山,“没有闲工夫陪陛下搭台子唱戏,人都打到家门口了,我丢不起自己的脸,也丢不起祖宗的脸,这回,要打,就把这劳什子的邪门,打服了!”
“陛下。”这声沉稳端持的出言,来自钟离丞相,“如今的尉迟将军府,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