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影没说话,只看着他。
康王一时不知该怎么往下继续。
“傅翊是不是……死在外头了?”康王妃颤声问。
“没有。”
江慎远闻声笑了下。梁王真瞒住她了?
“那为何他没回御京?”
“郡王有郡王的事要做。”
康王妃深吸一口气:“秦玉容,是你吗?”
“不是。”程念影连顿没顿一下。
“但你这张脸,你明明……”康王妃激动起来。
江慎远明白了,康王府这是自以为又拿捏到什么大秘密了,便马不停蹄上门质问来了。
程念影打断:“你们要说的便是这些?”
这福宁殿里的宫人终于伶俐了一回,当即呵斥道:“大胆!怎敢在储君跟前失仪?”
程念影反正也不怎么喜欢他们,想了想,满不在乎道:“将他们逐出去。”
一直默默站在阴影处的守卫,这才闻声而动。
“你是不是利用了他?”康王妃当然不肯走,语气更激动。
程念影皱起眉毛,冷冷淡淡地斜睨他们一眼:“你们这样生气,是觉得傅翊没被你们利用很可惜吗?”
康王妃愣了下,本能地反驳:“胡说!”
江慎远这时上前两步,利落地从护卫腰间抽了刀:“不是说了要逐出去吗?岂容他们还在此地猖狂?”
这一套动作下来,自是凌厉非常。
“让开!”康王也恼怒起来,心道他好歹是个王爷,岂容什么阿猫阿狗都来呵斥?
江慎远正愁没机会出手表现呢,笑着就将刀架在了康王脖颈上。
反正儿子都死了。
爹娘下去陪着岂不更好?
“够了。”傅诚一手架住江慎远的手臂,将康王往后推了推,“父亲,母亲,储君要将我们逐出去,便听命吧。”
康王妃还想说什么,却被儿媳从后头抱住,康王妃到底是做不得泼妇的,就这么被拉扯着出去了。
福宁殿转瞬归于平静。
更显得康王府为傅翊来讨要“公道”极是好笑。
程念影不禁又皱了皱眉毛。
江慎远这时非常善解人意地道:“他们这样行事无状,储君要他们死吗?”
“反正少虡楼也从来就是干这些勾当的。”
这话一出,才惊住了程念影身旁的望月和小董。
他们不是天字阁的,从前没见过江慎远。
程念影没接江慎远这句话,反而问他:“你不恨我?”
江慎远就在等这句话呢。
前头的都只是冷冰冰的交易,若想图谋更多,便要彻底化解从前的恩怨。
“储君只是想逃脱少虡楼的束缚,真正剿灭少虡楼的是傅翊。我若要恨,也该恨他。……事实上,储君逃离出来是好事。若等到哪日不可转圜的地步,梁王发现他的亲女儿身在少虡楼中,只怕我更要迎来灭顶之灾。如今这个结局,我已没什么话说。”
“回去吧,我要等你的东西。”程念影始终没接江慎远的话。
江慎远有些遗憾,但也不得不承认,这让程念影看上去更像是有一个上位者的样子了。
傅翊教的吗?
想到这里,江慎远当即放下了遗憾。没想到啊,丹朔郡王这样的人物,呕心沥血付出一切,到底也还是就这样死了。
人还是要活得长久,方能笑傲最后。
江慎远不再多留,作出恭敬之态,慢慢退了出去。
等彻底看不见江慎远的人影了,望月才急声问:“储君,他是什么人?”
“楼主。”
“……是他。”望月两腮鼓起,用力得似是要将牙都生生咬断。
小董也跟着咬紧腮帮子,重复了一遍:“是他!”
“少虡楼都不在了,储君为何还要留他?”望月露出疑惑之色。
“楼里的药不能吃一辈子。”
望月愣住,而后狂喜起来:“储君问他要的东西,难道……难道是解药?”
程念影点头。
小董闻声,顿时低下了头。
也不怕叫他听见。
那想来,解药也有他……和他哥哥的一份吧?
*
江慎远离开皇宫后,又回到了梁王这里。
梁王问他:“现在信了?”
江慎远点头。
“东西呢?”
“等入夜后,我会回楼里取,那里虽成废墟,但东西应当还在。就看梁王对我放不放心了。”
梁王做了个“滚吧”的手势。
江慎远也不在乎。
眼下他很清楚什么更重要,若斤斤计较旁人的态度,还翻身吗?
梁王府的下人很快过来引着他去洗漱。
铜镜堪堪照出他的模样。
破烂不整的衣衫,满脸的血痕与泥痕,有些已然结痂,几乎辨不清原本的肤色。
现在再回想起康王府众人当时朝他看来的目光,都不像是嫉恨憎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