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蔚阳事后,皇帝便又对殷家表现出了亲近,殷辉义也自然而然常在御前出入。
“郡王来了。”殿内响起太监通报的声音。
皇帝没有搁下手中的笔,低头咳两声,道:“进来吧。”
比起程念影离京前听见的声音,要更显苍老了。
“臣参见陛下……”
“这是第几回了?”皇帝打断他,“未经禀报,擅权妄为!”
“臣惶恐,从未敢有擅专之举。”
皇帝一手抄起旁边刚送来的汤盏,抬头正要砸到傅翊脚边。
这才看见傅翊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今日面圣,还带了旁人?传话的太监未与你说清楚吗?”皇帝放下汤盏,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他脸上起伏不平的沟壑映照得更为清晰。
他真的太老了。
以至于说完这句话,他竟然气得呛咳了两声。
“那并非是徐公公传话有误,是臣若无人搀扶,实在难以走到陛下跟前来。”
皇帝的视线下移,果然瞧见二人手臂交叠,搀扶得分外紧密。
“哦,爱卿又病了。”
皇帝今日在这个“又”字上不轻不重地顿了下。
搀扶傅翊的自然是程念影。只是定王府上东西不够,易容也简陋。
好在她并不畏惧,只是在此时心才稍微提了提。
真如傅翊所说,本就要撕破脸了吗?
那傅翊要如何逃过这一劫?
她想不到。
“还不为郡王搬一把椅子来。”皇帝接着开口。
“臣不敢,还是先罚臣站着回了话吧。”
“为何不敢?是知晓自己犯了错?禁军你都能调动去杀人了,丹朔郡王,你好大的本事!”
人在紧张时,身体会变热,会出汗。
但程念影却感觉到,与她紧贴的傅翊的皮肤是微凉的,干爽而无一丝黏腻。
他不仅不害怕,还冷静得过了头。
他迎上皇帝的目光:“臣屡屡遭遇刺杀,连臣的妻子当初也没逃过……”
皇帝不语,搓着掌中的朱笔,听他如何狡辩。
“幸而总是能得御京中巡视的禁军相救。”
“此次也不过是禁军中人恰巧发现臣遇险,在臣的提议下,便干脆率人要揪出那刺客所在,将其老巢一举铲除!”
“禁军有宿卫皇城的职责,臣岂能调动他们?不过是他们肩负职责,勇于抓凶,且顺带为臣解决了后顾之忧。”
“臣正想写一封奏折到陛下跟前,为他们请功。”
“对了,他们乃是侍卫亲军步军司的人,他们的指挥使乃是江慎远,江指挥使。”
江慎远是少虡楼楼主一事隐秘。
其下属也不知。
傅翊借禁军之手,拿下了少虡楼的人字阁。而更为要紧的天字阁,他却选用的是定王的府兵。
如此种种,一步一步都有他的道理。
他从来不是什么一怒为红颜的冲动之人。
他都算计好了。
只图程念影一个“担心”。
第215章 更感兴趣的事
“那日江指挥使虽不在,但他手下兵士悍勇无畏,副使率先垂范,自都是得了他往日亲传。”
“臣要为江指挥使请功。”
“……”
“…………”
殿内死寂。
皇帝垂了下头,复又抬起:“是,朕该奖赏他们。”
他顿了下,话音一转:“定王府的府兵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却是真真切切受你调用。”
傅翊并不避讳,道:“陛下明察秋毫,自太子废后,御京中暗流涌动,许多人不大安分,开始拉拢朝臣,派系林立。”
“臣幸得陛下看重,出入议政殿阁。也因此,成为了这些人的拉拢对象。”
“近日臣屡遭刺杀,而偏在此时,定王主动提出要借府兵与臣,剿灭那刺客组织。臣不由得想,这是不是定王对臣所设下的计谋呢?”
“猜测无用,唯有以身入局相试,方才能为陛下辨别是忠是奸。”
这一番话说完,垂着头的程念影都不禁微微瞪圆了眼。
这样三言两语便将坏事反说成是好事了?
皇帝陡然坐直,急急地喘了两声,手边的汤盏到底是砸在了傅翊脚边。
汤水伴着碎片飞溅,打湿了傅翊的衣摆与鞋面,碎瓷片也零星落到了程念影的脚面上。
宫人们吓得悉数跪地叩头。
而傅翊转眸,目光扫过程念影的脚面。
“郡王的意思,是指定王有谋夺皇位之心了?”皇帝厉声问。
傅翊一手扣住程念影的腕子,带动着她一同跪下来。
宽大衣袖隐秘地扫去了程念影跟前的瓷片。
而他自己却生跪了上去。
他眉心在那一瞬间突突跳了下,紧跟着便面不改色地继续道:“臣未确定之事,不敢妄言。徐公公来时,臣正在定王府上,试图从中寻出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