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影反应敏捷地一歪头,同时另一只手用力扣住高老爷的下巴。
“喀嚓”
高老爷的下巴脱臼了。
他吃痛地撤手回去捂脸,颈侧却传来一股锐痛,那是铜簪扎出了血。
他恼火得厉害,一时间实在不知该捂哪里好。
程念影的声音轻轻:“你练过些功夫。只是臂膀无力,下盘虚浮,功夫练得不到家。”
被这样一个小丫头点评,简直莫大侮辱!
高老爷想骂脏话,但下巴才叫人卸了,一张一合间一个字没吐出来就算了,口水倒流了下来。
这更是侮辱。
高老爷差点气昏过去。
程念影不与他废话,在他面前将画像抖平:“谁给你的?”
高老爷一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那画像画得不够好,全无真人神韵,因而第一眼他都未能认出来。
原是人找上门来了!
从前也没少替岑家办事,哪成想顺顺利利几多年,今日撞了鬼了!
就在高老爷惊疑未定时,程念影一脚将他踹到了地上。
反正也说不了话了,程念影踩着他的背脊下了床,痛得高老爷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程念影去桌案上拣了纸笔扔他面前:“写出来。”
高老爷自然不肯服从,满脑子还想着怎么让外头的家丁知晓,将这女贼拿下。
见他一动不动,程念影一转身便踩在了他手指上。
高老爷痛得抽搐,顿时将“女贼”二字改作了“女魔”。
她生得娇憨模样,却有一副冷硬心肠,显然有的是手段等着他!
他伸出另一只手艰难摸索,终于在剧痛的慌乱中摸到了笔,又堪堪抚平发皱的纸张。
他写。
他写!
……
程念影再走上街道时,天上已是明月高悬,星光点点。
路上却是空空荡荡。
竟已至宵禁。
不管此时傅翊有没有动怒来抓她,那城门都该是紧闭着的。
那她还回去么?
傅翊会在等她么?是不是又要生气?
等吧等吧,生气吧。
程念影蹬着墙翻上屋顶,踩来踩去,从城东溜达到城西,又从城西溜达到城南……
眼见着那如泼墨般浓重的夜色,都要被天光化开了。
“谁在屋顶上?”起夜的人大吼一声。
程念影三两下跳下墙,这才结束了她的遛弯儿。
那起夜的人也不敢追,吓得回屋就躲被子里了。
*
听雪轩。
傅翊仍未就寝。
从一开始岑瑶心同他对弈,连输三局,后头岑三跟着岑大也来了,亦陪着傅翊对弈了几局。
谁也不提小禾仍未回来的事,只是都在这里生熬住了,像是非要熬个明白的结果出来。
到最后一局时,傅翊终于是输了。
坐在对面的岑大还未露出得胜的笑容,岑瑶心突地出声:“郡王可还好?”
傅翊一手撑着额角,眼下浮起淡淡绯色,双目微微失神,透出几分淡漠疏离。
他开口:“嗯。”
声音微哑,似是答了,却又似没答。
岑三爷也反应过来:“可是又起热了?”
岑大讪讪丢了手中的棋子,原是这么输给他的,白高兴一场。
岑瑶心立即起身,因困乏她都晃了晃,然后才吩咐下人:“还不快快去请大夫来。”
岑三爷暗暗咋舌。可莫为个小丫头,真病狠了,到时候对皇帝还不好交代。
“这棋我看还是别下了,伤心劳力,岂不病得更重?”岑三爷将棋盘推远。
但这伤心嘛,却更像是另有他指。
不多时,大夫进门。
“是又烧起来了,得降降热,再吃一副药,不能坐着了,得躺着。”
傅翊听罢连眼皮都没颤动一下,活像是那庙里的木胎泥塑。
既显冷酷又显邪异。
岑三爷劝了一句:“郡王歇下吧。”
傅翊这才又低低地从喉间挤出一声:“嗯。”
像是心都叫那逃走的小丫头伤透了,死了心了。
岑三爷便带着人起身离开,岑瑶心一步三回头,岑三问:“怎么还不放心?明日再见那丫头不回来,郡王怒急攻心,你再来安慰也不迟。”
“纵你心悦,也要讲究个分寸。你若此时只管贴上去,他哪里晓得珍惜你?等将来陛下赐了婚,你有的是机会与他呆在一处呢。”
岑瑶心眉间微蹙:“我不是为这个,我只是想今日郡王说的那句话……”
“什么话?”
“他说,他盼着她跑呢。”
“……”岑三爷纳罕地用舌头一顶牙齿,“哦,难道前两日那小禾没从?丹朔郡王正指着将她绑了狠狠弄她?”
话说完,岑三爷又自觉失言,不该在侄女面前说这等浑话。
岑瑶心眼皮颤了颤,心间微微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