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寿知月看着他们这副模样,打了个哆嗦:“你们也是不避人。”
荀舒咬了口糖糕,一脸认真:“他是我三哥,我们为何要避人?”
荀舒双眸澄澈,说得极为认真。一旁的李玄鹤张了张嘴,表情一时生气一时委屈,交融在一起瞧着颇为逗趣。寿知月将一切收入眼底,叹了口气:“如今圣女祈福也已结束,诸位可想好了要如何处置我?”
时间退回到两个时辰前。
碧桃晕倒后,被抬入神宫内,片刻后在众人的围观注视下,逐渐清醒,又演了一场什么都记不住的戏码。这之后,五味子及时站出来,先是肯定了村长和里正多年来的辛苦工作,操办了这许多年的圣女祈福仪式;接着夸赞了村民们皆很虔诚,是真心供奉,才有了今日神女的飞升;最后又说,能见到神女现身,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大家一定谨遵神女的指示,方能得神女长长久久的庇护。
村民们瞬间接受了五味子的这番说辞,高声齐呼,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村长和东里正虽隐隐察觉有异,一时却也想不出是哪一环出了问题,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至此,荀舒和李玄鹤的谋划成了大半。
祈福仪式潦草结束后,五味子依旧回了村长的宅子,赤霄跟着去盯梢,碧桃也跟着亲人回了家。
聚集的村民们陆续回村,神宫四周重回空寂。就在这时,爆炸声响,在还未走远的众人的震惊目光中,那条隐蔽的通道被炸毁,连带着外面遮掩的神宫,也在顷刻间沦为废墟。
神宫的一切,在这日彻底消散。
荀舒和李玄鹤等人没有回头,混在人群中,横穿整个村子,再次来到了魏宅。
寿知月还是一副少年郎打扮,在正堂招待了几人。她听着几人的说笑,心却还是悬着的,终于忍不住问出刚刚那个问题。
李玄鹤接过鱼肠递来的手帕,慢条斯理擦净手指上沾染的糖糕糖浆,道:“如今北面通道已开,援军随时可入村,我便也不再瞒你。我乃大理寺少卿,偶然途经此地,没预料到能遇到这么几桩奇案。我是官,自然不能再纵容你杀人,你想取寿昌泽性命一事怕是不行。至于寿都安和蔡友,总归已死,你要做什么法阵,我都不拦你。大理寺不断亡魂的案子,此阵法若能化解你心头的恨意和遗憾,便去做吧。只是作为交换,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寿知月笑容单薄,浮在表面,心中全是不甘。可她还有什么办法呢?她何尝不想再行谋划,将寿昌泽千刀万剐,可她没时间了。
她叹了口气,终是认了命:“谢谢你们帮了整个宁远村。我的事你们应当已经告诉官府了吧?待他们赶到宁远村,就会上门来逮捕我……估计我在此处也待不了太久,你们需要我做什么,我尽力而为。”
李玄鹤从袖中掏出一本文书,放到桌面,往前推了半寸:“这是关于此案的来龙去脉,由我亲自书写记录。此文书我已加盖私印,只要呈上,便可记录在案。之后,按照大梁律法,大理寺会派人到此处,将你收押带回京城,等待秋后问斩。”
寿知月死死盯着这本文书,像是在看她的死期:“大人何时呈上?”
她伸出手想要去拿这文书,却被李玄鹤以一指压住,无法抽动。李玄鹤将那文书收回,继续道:“可若我不呈上,这便是几张废纸,蔡友和寿都安之死依旧会依照村长的意思,以意外结案,不会有人知道真相。”
寿知月的声音有细微颤抖:“大人这是何意?”
李玄鹤不与她兜圈子:“圣女祈福一事,虽靠着五味子和碧桃,暂时解决压制,可假以时日,村长和东里正未必不能想出新的计策,重新谋划个敛财法子,再创造新的圣女祈福,来控制村民,或许还会继续牺牲村中无辜少女。我需要你做的是,留在宁远村,充当大理寺的眼睛。”
寿知月疑惑:“早晨时我就想问,为何不直接将所有真相公之于众?为何不将村长和东里正直接抓起来?”
李玄鹤摇头:“宁远村宁东、宁西之争已持续多年,这么多年来,依旧维持着村长、东西二里正一起治理村子的局面。不是没有人尝试过将东西二里正合二为一,朝中也不是没尝试过派县令来将村子收编入山南道或是江南道,但一直没成功,可见局势必定比看起来要复杂许多。此刻西里正已死,若再将村长和东里正拔除,村中最有声望的三人一同被撤,村中群龙无首,定会起新的纷乱,村民们定会不安惊慌。即使朝廷派人前来,也只能靠武力镇压,而无法让众人真正服从,甚至会有不可预料的伤亡。这不是朝廷,不是陛下愿意看到的,也不是解决此事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