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丑事一传十十传百,从林谦这人嘴里吐出的竟然是这般骨头。
可事情已然这样,总不能让他逮着一个人就解释一遍,他百口莫辩,只能认下这哑巴亏,但听林谦这般说,他还是忍不住辩驳,“她是君,我是臣,尊卑有别,更何况我哪有日日坐殿下撵轿?林大人,谣言止于智者,你我皆同朝为官,万不可将这市井谣言说予昭阳殿外。”
“市井谣言?”林谦冷哼一声,发出一声促狭之笑,“柳大人自己信吗?”
站在林大人身边的另一位同僚王开石跟着嘲讽道,“柳大人怎么如此说呢?京城谁不知道长公主殿下心悦你,日日接你一同上朝?今日怎么就你一人?小两口吵架了?”
柳昱堂被气得脸通红,忍不住高声呵斥道,“王大人,话不可乱说……”
林谦看向柳昱堂,可话却是对着王石开说道,“是啊,王大人,你可不能乱说,柳大人可是长公主眼前的红人,是未来的驸马爷,你得小心说话,不然惹恼了长公主殿下,可没有好果子吃。”
王石开和柳昱堂是同期入仕,心里倒也没这么多花花肠子,“林大人你这话多有误解,既然长公主心悦彦博,自然会对翰林院以礼相待,我们倒也不必这般担心,看在柳大人面上,长公主自会照拂我等。”
林谦心中啐了一口,脸上却笑眯眯地道是,“还请柳大人在长公主面前替我们多多美言几句。”
柳昱堂最怕别人说这个,连忙摆手,“二位大人切莫胡言。我柳氏满门忠烈,我父兄为国捐躯,我本应上战场,因先帝怜惜考取功名,我更应报效朝廷,而非奢想其他。长公主殿下乃人中龙凤,聪慧温婉,我委实不可攀。”
林谦一副瞧好戏的模样,“就怕长公主心里不这么想。”
柳昱堂朝二位同僚行了一礼,“我日后也不会坐长公主的轿撵上朝。还请大人们以后不要再说未来驸马爷这种无稽之谈了。”
林谦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就开个玩笑,柳大人怎么还急眼了呢?再说我们都知道是长公主单相思你这俊俏儿郎,和你柳大人没有关系。说来都怪柳大人你太优秀,近些日子陛下连着召见你询问各地赋税良策,我还听闻首辅大人在内阁也夸过柳大人您啊。”
王开石也说道,“是啊,这事可都传遍了,首辅大人说你有经世之才。”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柳昱堂是个聪明人,他自然明白在朝堂之上越是高调越是容易成为箭靶子。听见二位同僚夸赞,他后背上已然出了一身薄汗,“柳某从未听过这些传言,陛下召见也不过是循例问话,二位大人这么说,我诚惶诚恐。”
林谦一双阴毒眸子一扫而过,笑谈道,“柳大人受首辅器重,想必不日便要高升,又得长公主与陛下垂爱,我等还请柳大人一日飞上枝头,别忘了我们这些同期。”
此等依附权贵之人!
柳昱堂心中对林谦极其厌恶,但同朝为官又不能过于交恶,他只能将这怒火统统怪在宋子雲身上,要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落得这么个被人说三道四的下场。
柳昱堂说道,“我等要尽臣子本分,万不能妄议朝政,还请各位不要再胡言乱语。”
见柳昱堂真的急了,几人面色尴尬,忽听得一声,
“陛下驾到,众臣跪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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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众人听见御前太监尖锐的声音,纷纷踏进昭阳殿分站两侧。
宋良卿端坐在龙椅上,冕旒垂下的玉珠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阳光渐渐铺洒进昭阳殿,将殿内分割成两块,一半朝臣站在阳光之下,而另一半则站于阴影之下。
日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金砖地面上,如同一条蛰伏的龙。
年轻的宋良卿随了他的母妃,生得一副好相貌,眉眼清秀腼腆,身姿挺拔,却时常蹙其眉,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他唇色极淡,像是常年不见阳光,透着一丝病态的苍白,举手投足之间倒已有了几分帝王的气派,那双与宋子雲神似的眼睛清冷又耀眼,稚气未脱的目光中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他不紧不慢地坐在龙椅上,抬手示意平身时,宽大的龙袍袖口滑落,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那手腕纤细得不像话。
宋子雲总说他是个孩子,可他却知自己已不是孩童,也不能再做孩子。他要学着父王那样透过这冕旒上的玉珠看透站立在殿中群臣们的心。他眼神如拂尘轻轻扫过殿中众人,刚才还叽叽喳喳的众官员静若寒蝉,纷纷低下头避其目光。冕旒上的玉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却衬得殿内愈发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