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雲抢先一步说道,“陛下,镇北王鲁莽行事,皆是受臣指示,他此刻求见陛下想必也是为此事特来请罪,陛下若是还在生气,还是先不见罢。”
檀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无形的硝烟。宋良卿的目光如拂尘轻轻扫过宋子雲,被蒙着雾气看不清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拨开了云雾,心里成算有了四五分,“朕倒觉得他来见朕并非为了请罪。”
迟绪心下焦躁在殿外等得不耐烦,他摆了摆手一臂便能推开宣旨太监,抬腿就往里走。
“本王是来找陛下有要事相商,你不能拦着本王。耽误了本王的事,我唯你是问。”
清竹在他身后直嚷嚷,“镇北王留步啊,陛下还没宣你呢,这不符规矩,你不能进去。”
“臣参见陛下,长公主殿下。”
清竹跑得气喘吁吁,“镇北王,你怎么这样,我越叫你越走。”
“公公你叫本王吗?本王没听见,可能是你跑得太慢了。”
清竹见宋良卿并未怪罪迟绪,也盈盈笑道,“镇北王征战沙场多年,老奴自然是跑不过镇北王的。”
迟绪一身玄色常服,稳健地倚在殿柱旁,姿态看似慵懒,但那身经百战的煞气却隐隐在殿内弥漫,与楚墨珣的清冷形成了鲜明又诡异的对峙。
宋子雲黛眉微蹙,一丝毫不掩饰的烦躁掠过眼底,那双惯常沉静如深潭的眸子此刻清晰地写满了“你来凑什么热闹?”的质问。
“臣参见陛下。”
宋子雲眯缝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镇北王怎么来了?”
“臣来是来见陛下的。”
宋良卿说道,“你也是来见朕的?”
宋子雲瞪了他一眼,菜市口的乱子还没收拾干净,他倒有闲心跑到文渊阁?嫌楚墨珣的麻烦还不够大吗?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看向宋良卿。
“好,镇北王今日来找朕是为了何事?”
“陛下,今日臣有一事请奏,请陛下恩准,”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文渊阁内微妙的寂静,也截断宋子雲即将出口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发声的迟绪身上。
迟绪不知何时站直了身体,高大的身躯像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孤峰,高压一般的气场直逼楚墨珣。
他脸上惯常的那抹邪气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穆与庄重。那深邃的眼眸不再有戏谑,而是沉淀着某种滚烫不容置疑的决心。
迟绪迈开沉稳的步伐缓步走到宋良卿面前,这位手握重兵威震北境连宋良卿都需礼让三分的铁血藩王竟单膝跪地!
玄色的衣袍铺散在光洁的金砖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陛下!”迟绪声音洪亮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火的铁滚烫又热切,“臣今日前来,非为军务,非为朝事。”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直直望向宋子雲,那眼神里的锐利锋芒,竟比他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时还要摄人心魄。
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石破天惊的话语,“臣,恳请陛下赐婚!臣心仪长公主殿下已久,愿以性命起誓,此生唯她一人,护她周全,予她尊荣!求陛下将长公主殿下,下嫁于臣!”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宋子雲的脑子里炸开了。她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碎裂成一片空白。那双美丽的眼睛瞪得极大,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仿佛无法理解刚刚灌入耳中的话语。
事发突然,阁内悄无声息,谁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宋子雲看着那个单膝跪在御前的男人褪去所有轻浮与不羁,只剩下磐石般的郑重,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几乎要将人灼伤的炽热与渴望。
他……在说什么?提亲?向她?
宋子雲只觉一股热气猛地冲上脸颊,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指尖紧紧掐住了掌心,才勉强维持住摇摇欲坠的仪态。她脑子一片混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他手握五十万大军,竟然在此刻求娶她?陛下都猜忌他到如何地步了,他怎敢?他莫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文渊阁内安静得让人窒息,只剩下迟绪那掷地有声的誓言余音,在袅袅檀香中回荡、碰撞,彻底搅乱了这一池深水。
“迟绪,你是不是喝酒了?”
宋子雲思来想去只剩下这一个可能,迟绪却不理她,“陛下,长公主殿下也心悦于我。”
“啊?”宋子雲如同站在高山之巅,整个人摇摇欲坠,稍有不慎就会跌落谷底,“我心悦你?迟绪你还敢说你没喝酒?陛下,镇北王殿前失仪,本宫恳请陛下让他先去殿外醒醒酒再招他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