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从悲愤中抬起头,“胡说,我没有糊涂!”她又抓起海棠的手,紧紧的抓在手心里。“你当时的小袄是不是浅绿的?料子是双面绣,绣的是并蒂莲花,领口和衣角各有两只小银雀?”
海棠浑身颤了颤,这妇人所说,句句属实!
看她反应,香巧她娘又是一声哭,但这哭里又带着笑,好生矛盾。
“是了是了,你就是我家小姐!”她娘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拍拍胸口说:“那小银雀是我绣的,是我绣的。当时夫人说好看,就让我绣在上头。本来只是领口一对,但我又觉得衣角也该绣上,果真,绣好了以后夫人连夸好看。”
海棠被她说的心动了。她张了张口,好大的勇气才问出来:“你叫我小姐?那我是谁家的小姐?”
“国相府,你是国相府的嫡出小姐!”
随着香巧倒吸的一口凉气,海棠心里的希望落了空。
“娘,你怎么能乱说,国相小姐人家好好在府上待着呢,你怎么能乱说?”
她娘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她娘指着海棠的鼻子眼睛,笑得欣慰满足。“这鼻子这眼睛,跟夫人一模一样。我从小伺候在夫人跟前,十几年的时间,我还能认错?”说罢,她娘又不屑的骂道:“前几年我进京里远远的见过那国相小姐,长得没一分像我夫人,分明是个假的,也不知道孟庆月是从哪里找来的冒牌货。”
“娘!”香巧都急了,赶忙把她娘拉过来,小声劝她不能再乱说话了。
“你说,我是国相府的小姐?”
母女俩抬头,恰见海棠似笑非笑,但目光却冷到至极的模样。两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总觉得海棠这一笑竟叫人有些惶惶不安。
海棠看着香巧她娘,“若我现在去国相府,如何能让国相爷相信我就是她女儿?”
香巧她娘笑笑,“光是小姐你这张脸还不足以让相爷相信么?”
是啊!
海棠这才想起,自己在京城这么久,不管是在京城里,还是在皇城里,她跟霍椋似乎还真的没见过任何一面。
大概是以为海棠不信这话,香巧她娘又站起来,说:“我伺候夫人多年,相爷还是认得我的,若是有我陪着小姐回去,相爷绝不会多问半句的。”
“娘。”香巧又拽了拽她娘的袖子,将她娘拉到一边去,小声的说:“娘你糊涂啊。这位是承王妃,那边又是国相府,若是她真的是国相爷亲生的小姐,那……承王府与国相府只见的纠葛矛盾,你又不是不知道。”
香巧她娘整个人的神气都没了,回身看着海棠,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是什么都没说。
海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站了起来,抬脚就要往外走。香巧追上她,“王妃你要去哪儿?现在天色已晚,若是你要回王府也得明日再去啊。”
“谁说我要回承王府?”海棠把马牵过来,轻松跃上马背。“承王妃,早就死了。我现在,是国相爷未认回的嫡亲小姐!”
香巧又是倒吸了一口,“王妃你……”
她娘追出来,满是欢喜的看着海棠。“早听说承小王爷与傅家小姐的那些事情,这承王府不做也罢。我们国相府的小姐也不差,再者,相爷必然不会亏待了亲生女儿!”
“娘啊!”香巧急得就差跳脚了。
听见马蹄声,香巧这才知道海棠早已骑马离开,更是急得不行。“娘啊,承王府是哪里亏待了我们,你要这样害王妃!小王爷与傅家小姐,那,那是……总之,小王爷对王妃可不是假的,要不然那灵堂的说法又该怎么解释。娘啊!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香巧她娘一直低着头,良久后才抬起头来,望着远方说:“那是夫人的孩子啊。夫人爱了相爷一辈子,自己丢了性命不说,还把孩子也给丢了。九泉之下,夫人一定很难过。现在小姐找到了,夫人也能安心了。再者,孟庆月借着夫人的名义占了国相府这么多年的好处,也该还回来了。”
海棠一路疾奔赶到玉峰山脚,到了山脚就把马扔下,自己徒步进了山。
从前上山,那都是回家。现在再上山,海棠却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看着山路上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景物,海棠在装不了,双膝一下子就跪了下来,在崎岖又满是碎石的山道上,她竟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她一步一跪,没跪下一步,都痛喊一声哥哥。
“哥哥,海棠回来了。”
“海棠回来了!”
“哥哥们,我海棠,回家了!”
……
悲怆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玉峰山,哪怕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怕是也能被这哭声给震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