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了好一阵子,直到天完全黑尽了,他感到有一些发困,而不那么难过了,才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卡牌,用水冲洗又擦拭,重新丢回那个十分讨厌的盒子里。
盒子响了一声,像是短暂急促的讥讽的嘲笑。
他觉得愤怒又觉得没有力气,连头也没有回,就走开了,只是嘱咐身边的仆人明天早一点叫他起来,他还要上朝。
仆人答应了,他就回到卧房趴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他到了宫殿里,当着众人的面抽出了一张纵欲卡,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因此看着那张牌,呆了很久。
白天明高兴拍了拍手,让人把之前放在盒子里的雕像搬出来,掀开雕像上的红帕子,如同解开一个礼物上的蝴蝶结,对约书亚微笑:“如果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向这个神祈求怎么样?正好这个神还欠我一个愿望呢!”
白天明随手把红帕子丢在一旁的桌上,仿佛丢一块破抹布,笑眯眯看着约书亚,居高临下说:“我还没有用呢。”
约书亚迟疑了一会儿,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靠近那个东西不会有好下场的,但是他仔细思考了一下,他如果不去,又能怎么样?
随便找个其他的什么人,像畜生一样□□吗?那还不如求神拜佛,如果真有用的话,总比变成畜生好一点。
他往前走去,不知应该怎么做,白天明向其他人挥了挥手:“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可以走了。”
其他人连忙退出,宫殿里顿时空了一大块,白天明仿佛一个老师一样,向约书亚指教说:“平时去教堂的时候怎样向神祈求,怎样在忏悔室里忏悔,怎样见到祭司,请求宽恕和怜悯,你现在就怎么做,这很简单的,我在旁边看着,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约书亚并不相信他的话,但现在除了相信也别无他法,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便毫不犹豫按照白天明说的去做了。
从他接触到手里的卡牌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已经完全被毁掉了,现在不过是走在毁掉的这条路上,逐渐往前,逐渐深入,逐渐无法回头,逐渐靠近死亡。
他早该知道,他确实早就知道,既然如此,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又有什么可疑惑的?又有什么可恐惧的?
其他人或许会因为这些卡牌看不起他,但那又怎么样呢?其他人对他有什么意义?其他人从前在乎他吗?其他人从前和他在一起吗?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相干。
他为什么非得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为什么不能是别人在乎他?如果别人没有义务在乎他,他也没有义务在乎别人才对!
如果说人各有命,那他有他的命,别人有别人的命,别人的命就是死在他手里,又怎么能怪他呢?去怪自己好了,去怪命运好了!
关他什么事呢?他没有心思在乎那么多东西,他也没有那么多力气,他在乎不了那些!他才不要管!管了也没有用!
他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尽快折断这盒子里的所有卡牌,结束这轮游戏,如果结束游戏之后相安无事,他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如果结束游戏之后还要再来一轮,他就在死之前,把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做一遍,把所有能做的事情全都做完,不留遗憾。
如果游戏结束之前就死了,那也很好,因为死亡之后,他就不必受这样的折磨,也不必再忍受痛苦,说不定还可以和自己想见的人见面。
既然如此,这是好事,又有什么可担忧的?
他应该更快一点!
他不能再思考了,越想越痛苦,不应该想,他要快乐,如果要追求快乐,他非得摆脱卡牌不可。
既然要摆脱卡牌,那就非得折断不可,既然要折断卡牌,当然是越快越好,眼前已经有一个机会摆在这里,何必迟疑?
他如同每一个深陷痛苦而无法自救的信徒,跪在地上,渴求希望和快乐,面上是感到荒诞的麻木,眼中透露出若有若无的对自己所爱所求的无法更改的偏执,向神像一字一句十分诚恳祈求道:“我希望折断手里这张卡!”
神像忽然活了过来,从一种僵硬的姿态变为极其灵活的肌骨丰盈的美人,从桌子上跳了下来,逐渐变大,变得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站在了白天明和约书亚的面前,歪了歪头看着约书亚,叉着腰说:“你的事情有一点难办,我不是办不到,但是我看你,好像不太乐意像普通人一样处理这件事,那么你祈求我,必定是希望,不像普通人一样折断这张卡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