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向自家侯爷,只见他目视前方,恍若未闻。
韩庭心道,定是他声音太低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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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笙心不在焉地跟着谢清远回府。
小道上仆婢们身影忙碌,问过才知谢侯一刻钟前已归家,他给老太君见过礼后,换身朝服,现下已然进宫面圣。
二夫人正忙着备晚宴给他接风洗尘。
申时末,有老妪来青桐院传话,称老太君叫他们前去同用膳,也好正式见见府里人。
钱婆子大喜,对着儿子一顿叮嘱,冷眼叫云笙守规矩少说话。
云笙腿一软,艰涩开口:“娘,我身子有些不适,不若……”
钱婆子立马打断她的话,横眉冷对:“老太君肯见你,那是给你脸面,你还事多挑上了?”
谢清远也叫她忍忍。
事已至此,云笙只能盼着谢侯大人有大量,不与她计较,亦或是他贵人事多,早忘了她。
因着天热,二夫人将席面摆在漱玉厅里,三人由婢女领着,一连过了数道垂花门,听着两侧簌簌溪流,再拾鹅卵青阶而上。
云笙垂眸小步跟在钱婆子身后,路过女眷一侧,余光扫过一片罗裙金钗,珠光宝气。
她只听婢女俯身道:“老太君,远客到了。”
谢老太君倚在罗汉塌上,叫钱婆子上前问话。
“老身近来身子不爽利,怠慢了远客。你我既是远亲,安心住下便是,我听老二媳妇道郎君来年要下场,叫他只管好好读书。你们娘仨平日里吃穿上缺什么,也只管去跟老二媳妇要。”
“哎”钱婆子瞬间啜泣成声:“按辈分,我该叫您声姑祖太太,若不是为着远郎科考,我是万万没这个脸上门的。姑祖太太宽心,二夫人安顿的很是妥帖周到。”
谢老太君笑着,招了招手道:“把两个孩子叫上前来,让老身仔细瞧瞧。我看他们跟老身的孙子孙女差不多年岁,应是能玩到一处去。”
“老太君安好。”云笙跟着谢清远行礼问安。
谢老太君定定看了眼:“两个孩子都是好相貌,日后只把候府当家,不必拘束。”
说罢,她扭头看向一侧的谢湛:“这是你们表叔侯爷,他今日也方回府上。”
谢清远神采飞扬,由衷表达了番他对谢湛的仰慕之情,旋即道:“表叔今日回城,当真是好风采,正好叫我跟笙娘有幸撞见。”
谢湛似是来了兴致,他凌厉凤眸微抬。
“笙娘?是你家妹?”
他话在问谢清远,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云笙身上,云笙捏紧手心,冷汗涔涔。
谢清远耳尖泛红:“不算家妹,是……是未婚妻,待侄儿来年高中,便正式迎她过门。”
他见云笙发怔,急急推她两下,低声道:“笙娘,这是表叔,叫人啊。”
云笙声音发虚,始终低垂着眼睑。
“见过表……表叔。”
“怎么?本侯是洪水猛兽,能吃了你不成?抬起头来。” 谢湛沉声,似有不悦。
云笙眼睫一颤,哆嗦两下缓缓抬眸。谢侯目光冷肃如刃,宛如那晚梦里的蛇信子。
她呼吸滞了瞬,勉强定住心神。
“云笙不敢,见过表叔。”
第3章
与谢湛行过礼,云笙又跟着谢清远见过其他两房。
进府已有数日,两房人她早清楚,只是对不上人,今日方见,全都明了。
招待他们的二夫人王氏乃谢家嫡次子二老爷的正妻,两人育有一双儿女,另二老爷名下还有一妾室所出的庶子。三老爷乃庶出,娶妻季氏,两人名下只有一女。
一一见过礼后,众人落座开宴。
眼前笙歌曼舞,山珍海味,钱婆子却无心品尝。
她摸了摸自己布满眼角的细纹,心中五味杂陈,她不过三十五六的面容,别说比不过年岁差不多的两位夫人,就连花甲之年的谢老太君,看着也要比她年轻。
这方亭台小榭已够清爽,竟还摆了几大盆冰,放在她们乡下,连吃碗冰饮子都得掰着指头数铜板。
谢清远瞧见钱婆子的动作,又听她低叹一声,压着声音宽慰道:“娘且宽心,儿子定日夜苦读,早日让您跟笙娘也过上好日子,享享福。”
钱婆子登时眉开眼笑:“我儿有孝心了,娘等着。”
为了儿子,她也要好好巴上候府,长安的富庶也不是建康能比的,再者儿子真做了官,更需谢家提拔照应。
她心上舒展了,用起膳来也香。
只是偏头看眼温顺的云笙,不由来气,忍着问她:“你方才如何那么蠢笨?远郎不过让你叫人,怎就跟个倔嘴葫芦一样?所幸你表叔大度,没计较你的失礼。”
云笙停箸,低声认错。
耳畔尚有谢侯那道似笑非笑的余音,她耳垂发烫,臊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