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益州去北庭,少说也要三四个月的路途。
这一路因着有谢湛在,路上顺当不少,只频频能听到从北庭传来的消息。
边关未发生战乱,却由于突厥人隔三差五的挑衅抢食,双方在连着北庭的一个小镇上发生过几次不大不小的冲突。
待谢湛一行人等抵达边关,已入深秋。因着北庭的地理位置,天冷比长安更甚,百姓们早早都有裹上棉衣的。
云笙掀开车帘朝外望去,北风往她脸上刮,直冻得她哈气。
谢湛回眸:“北庭的秋冬入的早,你定是不习惯。待安顿好,本侯叫人给你和阿满多做几身暖和的冬衣。”
“嗯,多谢侯爷。”云笙点点头,语气不咸不淡。
她抬头看眼谢湛,只觉着这数月的风吹日晒,他被晒得黑了些,脸上瞧着也糙了不少,身上那股久经沙场的凌厉之风更盛,一般人都不敢直视他那双漆黑锐利的眸。
谢湛抿唇,一路行至北庭,云笙待他的态度始终不变。她不再呛他与他对着干,却也没给过他一个笑脸,言语中客气到叫他几度心中憋火,却又不舍得真正朝她说几句重话。
他缓缓吐出口气,问道:“阿满在做甚?睡醒了吗?”
云笙取过一个厚实的毛毯,往女儿头上裹了裹,才轻轻将车帘一角掀得更大些,好叫谢湛看的方便。
“方才便睡醒了,自个儿坐起来玩了一阵。”
谢湛微微俯身,朝里探去。女儿手里拿着拨浪鼓,冲他咧嘴笑。
他一时间感慨孩子长的真快,都会爬会坐了。祖母已再三来信,催他将云笙母女送回长安,皆被谢湛推诿。
谢湛生怕再一眨眼的功夫,母女俩又生生消失在他跟前,他当真再承受不起一回失去两人的痛苦。
“将军,末将来迟,还望您恕罪。”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混杂着一道粗犷的男声。
片刻的功夫,来人翻身下马,行礼道:“将军,自打您回长安述职,末将可算再见上您了。”
武广热泪盈眶,豪迈的语气中带着激动与欣喜。
谢湛拍拍他的肩,提醒他:“副将慎言,如今北庭大都护另有其人,本侯已不是你们的将军。”
武广一介粗人,如今哪还顾得上那么多。
他嗤笑道:“那杨洪权来北庭两年多,底下的弟兄们都不服呢,侯爷才是咱们心里头永远的将军。”
杨洪权便是两年前永徽帝派过来的心腹。
“本侯承蒙副将及兄弟们厚爱,只往后莫要再说类似的话。”谢湛神色淡淡。
武广耸耸肩,忙闭上嘴,他知将军是怕隔墙有耳。
“咦,这位便是嫂夫人与小主子吧?”
他随意往马车上扫两眼,脱口而出。
武广怔了怔,当真是个绝色美人。怨不得他听韩庭在信中说,将军彻底栽在此女身上。
只不过这是将军的女人,便是生得再美,他也不会多看,是以很快移开视线。
云笙垂眸,她估摸着这副将怕是在边关军中待久了,瞧着便不拘小节,礼数上也不甚周到,竟直呼她为嫂夫人。
她莞尔一笑道:“武副将喊错了,我不过是侯爷的妾。”
武广挠挠头,一时愣在原地。
将军与他们这些军营里的糙汉子不同,很是注重礼数,他这张嘴啊,武广懊悔不已。
他悄悄撇眼谢湛,只见将军的脸色的确不大好。
武广讪讪道:“我嘴笨,小嫂别见外。”
这回他总叫对了吧?没成想将军的脸色瞧着更加沉下去几分,叫他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云笙不甚在意:“这是自然。”
进城路上,武广骑马跟在谢湛身后,他长吁短叹道:“都护府如今是那杨洪权住着,末将另为将军寻了处两进的宅子,怕是要委屈您一段时日。”
“无妨。”谢湛侧目问:“他近来有甚动静?”
武广一肚子气:“将军您是不知,那厮自打来了北庭就没安分过,隔段日子便往军中安插自己的人手。还仗着自己大都护的身份,对军中操练一事指手画脚,底下人谁若不听,他便时常体罚。”
他苦于自己是个副将,无法正面与那杨洪全对着干。
谢湛冷笑:“那位叫他接手北庭,他自是不想有名无实,恐怕做梦都想真正将北庭控制在自己手里,他怎能不急?本侯吩咐你的,你没乱来吧?”
他这位副将的躁脾性,他比谁都清楚。
“将军放心,末将对那杨洪权的事没插手一丝一毫。他此刻怕还在得意洋洋,以为将人手全插进了军中,绝对没有打草惊蛇。”武广拍着胸脯,立马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