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他就接受了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母妃会离开他,江映梨同样也会离开她,这是很正常的事。
他开始用离别的心情与江映梨相处。
这样的心情悄然滋养出了勇气,他不再总是在暗处默默注视她,他开始接近她。
他指着一朵半开的金簪刺玉问她:“这支花,叫什么名字?”
大抵是因为他的身份所致,江映梨的反应像是被吓了一跳,连忙垂下头,小声答道:“回王爷,此花名为金簪刺玉。”
“很美。”他瞧着她,干巴巴地夸了一句。
“多谢王爷。”
萧承澜头一回恼怒自己的不善言辞,他方才走过去,原是想问问她的婚事,她中不中意。
但是,问了又有什么用呢?
若她中意,他不过是徒增烦恼,若她不中意,他又能做什么?
他不懂得如何组成一个家,如何经营一个家,沉闷无趣,性格还很古怪。
她那样有趣,是不会选择他的。
往日那些蠢蠢欲动的念头都因为江映梨的婚事而变得空落落的,沉寂在心间。
但总归也没有沉寂太久,因为萧承澜迈出了一步,就想迈出第二步。
他看到因为雨湿路滑而摔倒的江映梨,不再旁观,而是快步走到她身边。
在她起身时,他恰到好处地伸出他的手。
在沾着泥水的温热掌心贴上来时,他感觉自己心漏跳了一拍,以至于,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她。
“你要出府?本王送你到门口吧。”
也许是迫于他的权势,江映梨并没有甩开他的手,哪怕她的神色已经有几分古怪和惶恐。
萧承澜第一次体会到身份落差带给他的便利。
然而,她不敢甩开他的手,他却不得不松开。
因为他在她面前,一直是温润谦和的君子形象。
虽然真正的他不是那样的,但是他不难推敲出,君子是不会无礼地攥着一个女子的手的。
他笑了笑,放开她的手,为她撑伞,送她出府。
那一段路,一路无话,但肩膀与手臂似有若无的接触,还有纠缠在一起的衣摆都让他愉悦。
于是,他对她的婚事,不再只是失落,而是新增了一味嫉妒。
一想到有人能天天这样走在她身边,他就开始嫉妒。
偶然的一天,秋霞神色慌张地告诉他了一件事。
——“江姑娘的身上有伤,是因为不喜欢那门婚事,被家里人责罚的。”
那时他才知,那根本不是什么婚事,而是一门生意,她的家里要将她送给富商做妾。
他头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勃然大怒。
江远州在府里竭力展现对江映梨的慈爱,让他误以为她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那么她的婚事也必然是家中为她精挑细选的,她会有一个百般体贴的夫君。
但是,那些伤足以说明一切。
江家苛待她,卖女求荣,连带她来王府,也不过是为了向他展示她,像展示一件商品一般。
他们又在察觉他对她没有任何心思后,就转移了目标。
“江姑娘百般遮掩,从不与奴婢说起家中的事,想来就是因为这个,她的境况实在太难堪,所以她不愿让别人知晓,王爷,您帮帮她吧。”秋霞求他。
帮帮她,如何帮?第一个想到的答案让他有些惶恐。
他很想帮她脱离苦海,但决不能让她迈入另一个苦海。
于是萧承澜准备了一大笔银钱,绝对可以超过江家与那富商谈妥的数目。但他并不想将那些钱给江家,他要将那些钱交给江映梨,让她远走高飞。
然后,他再慢慢料理江家,让他们经营的产业尽数成为一场空。
但是,就在他准备与江映梨谈谈时,另一个消息先来了。
秋霞很是庆幸地告诉他:“王爷,太好了!江姑娘说她不用嫁给那个傻子做妾了,她的远房表哥最近过了院试成了秀才,她家中有意将她嫁过去,这回江姑娘可以做明媒正娶的正妻了,江家人一心想要攀附个有官身的,倒是正好了。江姑娘说那表哥人还不错,他们小时候一起长大过...”
剩下的话,全是秋霞在庆幸。
萧承澜听着,松了一口气,旋即心头又浮上更深一层的阴霾。
她既然得了良配,为何他更加难以释怀。
——“王爷,江家的银钱已经结清了,今天是江姑娘在府上的最后一天了。”
这句话久久回荡在萧承澜耳畔,让他一整日心头都像被一块巨石压着。
她马上就要动身去青州,去她那个姓陆的表哥那儿,与他完婚。
秋霞是在提醒他么,但他又能做些什么。
她与她表哥一起长大,她的表哥会明媒正娶聘她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