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夜色下,一路向北郊前进。
江映梨看着阔别两年的故人,忍不住问起近况:“你在书院,过得还好吗?”
沈竹心笑了笑:“与陛下所说的一样,认真听我教习的,十人里不过二三而已,可谓困难重重。”
江映梨一时惋惜,当初沈竹心出宫,她觉得她前路一片光明,不必耗在宫里。
但世上之事,向来难有易事。
“那你,后悔出宫吗?如果你还待在宫里,也能颖修仪她们那样,安然度日。”
沈竹心还是轻笑,摇头。
“从不后悔。”
她顿了顿,又道:“就像娘娘,今日的事,难吗?不止是难,还很凶险,陛下不在,叛党乱政,但娘娘心里应该一直想的是怎么解决,怎么走下一步,而不是觉得难便退却了,臣也一样。”
江映梨看着她明若秋水的眼瞳,听出她的坚定不移,释怀又欣慰地笑了笑:“万事开头难,总会好起来的。”
沈竹心也回以微笑,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京城顾宅内。
凄厉的哭声响彻整座宅院,将行走在院墙上的夜猫都吓得跳走。
顾晓然跪在地上,哭肿了眼睛。
她的身上,先前那弄虚作假的鞭伤,已经被真的鞭伤取代。
顾铮此刻怒极了,对顾晓然的哭嚎只觉得厌烦,手中的鞭子又是毫不留情地对着她的后背抽了下去。
“你这逆子!竟然不惜假装自己受伤来哄骗你的亲爹,我戎马一生,都是为了大邺江山社稷,此刻叛军当前,我竟然因为听信你的鬼话,延误了增援,这让我与叛军为伍有何区别!”
顾晓然疼得牙齿发颤,仍旧不死心,哭喊道:“爹爹,你也说你为了大邺江山戎马半生,可你看看你的女儿,不过是因为得罪了陛下的宠妃,就被送去那庵中苦修,陛下眼里,有你这么个忠臣良将吗?”
顾铮感觉被她气得头脑一阵血气上涌,都快站不稳了:“什么事到了你嘴里,都是你有理!简直是死不悔改!你给我好好待在这儿,待我去将功折罪,才好平了你这逆子给顾家惹出来的祸事!”
“爹爹,此刻已然晚了!”顾晓然猛地回身扯住顾老将军的衣摆。
“薛家的兵已经兵临皇宫了,明天,秦阳郡足足五万守备军也会抵达京城,这还不止,陛下殡天,太子年幼,聪明人都知道局势对谁有利,届时,各地必将一呼百应,就为了搏一个从龙之功,爹爹却为何执迷不悟,还要继续愚忠呢?跟着薛家,才是对顾家有利的。”
顾老将军看着抓着自己衣摆,慷慨陈词的顾晓然,怔住了。
他缓缓抬起手,顾晓然瞧着他已不再暴怒的动作,以为他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窃喜,顾晓然感觉自己的脸被迎面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痛感瞬间从脸颊传遍全身。
顾晓然捂着脸愣在了原地,眼泪夺眶而出。
“爹爹,你竟然打我,从小到大,爹爹何时动手打过我!”
顾铮心痛地闭了闭眼,怒其不争地指着她:“就是因为没打过你,才将你养成这副自以为是,自视清高的模样,我顾家三代镇守边疆,忠骨铮铮,怎么教出你这么个乱臣贼子!”
顾铮说完,狠绝地转身离去。
第191章 天命在此
江映梨与沈竹心的马车在夜色中前行。
忽地,马匹一阵嘶鸣声响起,车厢
剧烈震动,江映梨赶紧抱紧了萧宸安,秋霞和连翘团团将她护住,沈竹心则是护住了她抱来的女婴。
“外面发生何事?”
车夫高声道:“不好了,是绊马索!”
沈竹心皱眉:“从那密道一路往这儿来,分明已经是最隐蔽的路线了,莫非那些乱党在驻兵营周围都设了埋伏不成?”
话音刚落,密林中不远处响起兵戈声,是冷铁出鞘的铮鸣声。
江映梨思索一瞬,吩咐道:“看来驻兵营是去不了了,掉头往右,往东华门的方向去!”
车夫听到指令,猛得扯开缰绳,稳住因为绊马索而变得狂躁的马匹。
马车颠簸不停,身后追兵的脚步也越来越快,显然是已经发现了她们。
“连翘,将信号箭放出去,东华门会有人来支援的。”
连翘点头,取出袖子里的信号箭,用火折子点燃引线,打开车厢的侧窗,将信号箭举了出去。
一声镝鸣声后,红色的焰火在夜空中炸开。
马车如离弦的箭,跑得越来越快。
两侧呼啸的风声中,江映梨忽然听到铁爪勾住马车车厢的声音,下一秒,马车从四面八方被拽裂开,车夫紧急勒停马车。
在那些钩爪的破空声再一次响起的时候,箭啸声也破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