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石研磨开来,她淡淡笑着递过去毛笔。
父皇你务必再喝下杯茶,这样三种香才好发挥作用。人老珠黄身体衰败,自然会念起儿女得好,自然会多记挂些。
惠景帝轻拍大.腿,对此情此景深感满足,覆上李清淮的手拍了又拍。似宽慰,似赞美。
“众大臣谈论你结党营私,朕了解你的本性,今天我们父女相处,姑且将乱七八糟的政事的搁置在一边。可婚嫁乃人生大事,朕不得不去过问。”
“婚事将近,有什么看法?”
李清淮佯装惋惜,长叹一声,“怎么着也要等到九月份,本就是为压些小变故才提起儿时戏言,本不可当真的,定然不能先变故一步把婚结了。”
“不错不错。你大有可为,儿女情长太肤浅,做帝王要薄情冷性,当太子也是一样的道理。”他撇她一眼,意有所指。
她赶忙扮做诚惶诚恐,促狭胆怯地露.出个笑。
镜妖快点来吧,我等不急看你长何模样了。是男是女,大人模样或是个孩童,到底会将大秦的江山搞成何种乱世。
还有成美,究竟什么时候来拿刀捅我呢?还怪让人期待的,又是为了谁守身如玉,为了谁赴刀山下火海?
端妃与她合作,大殿台前她让陆风眠杀了她。看着京城妖鬼横行,她却于晨光中走向个男子,从此归隐。
李清淮极轻地笑了下,随便吧。
第四十六章
皇宫外, 京城里。
明月朗朗映人心,无旁骛的家伙自然洗涤得澄澈,而张陵背负爱妻性命, 自认没辜负不该辜负的, 也怡然同众生乐。
灰紫长袍布满牵牛花纹路,他面具遮脸似闲庭散步踏入言官府邸。
这是走访的第三户人家, 同那些人一样避之不及,可张陵照样有办法。
混迹黑市多年, 各大官员的把柄皆有些。既然这人怕皇上, 怕皇上的权势,就应怕他把事情抖落出来。
畏惧便有地商量。
按着文昌公主的吩咐,她要先示弱, 让圣上觉得势单力薄,把怀疑爱女结党营私的种子根除。
新政反对的浪潮越大越好,进行不下也不要紧。
李清淮发任务时很有把握,半丝没去担忧新政被扼杀在襁褓里。似乎断定比绝大多数人了解圣上,强压下必有捞救。朝局倾斜, 身为弱势方提议的政策, 遑论过程如何,结局一定圆满。
主子敢搁话此事不成便就地散会, 他又有什么不敢?
只要说服这些官员保持中立便算成事。
到时别忙着去给四皇子献媚,多揣摩揣摩圣心,小心变成撞枪口的鸟。
他找的,全与李清淮无冤无仇。
这很难得。
朝中其他官员,就文昌积累的人脉关系, 没把参她的折子顺着刀子寄到公主府来,便是大慈大悲。
但她的确结党营私了, 只是结得不太好。而且底牌要留到最后,提前一刻揭开都影响计划。
“这天还没换呢,老兄何苦为难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该立谁为太子,也要等真正立下再说以后说的事。”
言官略带纠结,“可文昌殿下她……已经多日未上朝了,又是个女娃,就算我鼎力相助,结果可能也……”
张陵大手一拜,“用不着鼎力相助,不支持不反对,多给自己留条路嘛。”
他拍拍对方肩膀,示意以这轮明月起誓,绝无私心全全为大人着想。
“李清淮殿下现在尚在宫中,皇上未发话,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再者等人幽闭解封,才决定立皇储,可不得好好考量考量,谁会是哪个最终胜利者。”
……
有父皇的恩准,她安心在宫里住下来。
宫女把昔日废弃的太子殿打理得井井有条,不断送热水进去。外面端妃派来的线人,只能候在水房不断添柴烧水,眼睁睁望着一盆盆水往屋运。
屋内红绸高挂,床榻上一个被捆成蚕蛹的人不断反抗,嘴中塞满布条,半丝半缕嘶吼都无法遗漏。
“殿下,殿下,”有宫人在抽泣,“受苦了殿下……”
红绸缠绕住李清淮每个关节,以防她乱动伤害自己。
娘胎里中得毒,早已深.入血液,蚀骨贴心。多年来药石无医靠麻药续命。
背脊层层冷汗叠加,滚落又积累,源源不绝。当李清淮严重脱水嘴唇干裂时,就会有宫女用毛笔,一点点给她润湿。
四肢百骸隐隐作痛,仿若头颅中成千上万的小虫,全躁动急切地乱窜。
“咯哒。”她竟趁唯一能使劲的地方,撅断了两根指头。五根手指漏在红绸外,便倾身压过去,脑袋里太痛苦了,李清淮只能靠自残转移些注意力。
说不清昏死过去几次,又疼醒了多少回。她的意识根本不存于这里,幻觉中被无数人践踏,手指碾在地上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