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一路小心。”
白勺声音含在口中,目光一直追随着阿姐,远处黑云压成,阿姐的身影在浩渺天地之间被压成薄薄一片,身上的一袭红衣成了目之所及的唯一亮色。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阿姐的身影已经逐渐成长为她的一片天,她还是从前那个在香闺里焚香抚琴,会体恤下人,担忧贫寒百姓过冬的小姐,只不过更多了一些她从来没见过的孤勇坚毅。
她一个人也无无惧淋雨,无惧刀光剑影。
哪怕为她庇护了十几年的大树一朝轰然倒塌,哪怕前面陷阱悬崖。
白芍擦了擦湿润的眼眶,成长从来不是一件坏事,可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想让阿姐一直都是前者,少时受父母疼爱,中年有爱人相伴,晚年儿孙满堂,一路的富贵锦绣。
不去走这荆棘路。
不用忍受失去所有至亲至爱的人剥离苦。
在崔令容出城之际,太守府里亦起来渲染大波。
领队将石刻带回去之后,先是说了好一番天命所归,天降吉兆之语,瞧着殿下淡淡的并没有什么欣喜神情当下心中发虚。
等硬着头皮浆回来路上百姓围观的事情说出之后脖颈上顿时感到一抹凉意。
他瞧着悬在耳畔的冷剑,浑身不禁打颤,也来不及思索为什么了,想要求饶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再无声息。
飞溅出去的鲜血洒在了那尊他认为祥瑞的石刻上,齐昭看着就觉得过于晦气,挥了挥手让人将这石头连人一起抬走了。
崔令芷从中庭走过,看见这块石头时喊住了人,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没来由的品出了一丝被算计的滋味。
“你是怎么看的?”齐昭看了她一眼询问道。
“臣妾觉得这石头出现的太过凑巧反倒有诈,这种东西向来是给人造势的,依照我们现在的行事还不宜泄露风声。”
“可风声已经被有心之人露了出去。”
齐昭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了些恨意。
看到那些雕刻的字样,从一笔一划的走势中,依稀可见的一个人的手笔,他们互相通信都通了三年,就算她故意将字刻的浑然天成,多看两眼还是能够发现其中的异样。
在城楼的时候,他就应该早日下决断,不应该顾虑那么多,就应该将她以除后患。
齐昭派出去打探民情的人此刻也已经折返回来了:“殿下那些百姓们纷纷去购买米面,现在每家粮铺前都堵满了人,还有一部分携家带口的准备出城。”
听见消息急匆匆赶来的太守连气都没有喘匀:“先前依照殿下的吩咐,城门口戒严有一段时间了,您看现在……”
“封死,除了我们的人外,不能放任何一个人出去,进城的人也严加搜查。”
“还有一事,那些百姓们平日只知道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守着自己的口粮,若是有粮食的话,还可抵一阵子的安稳,可锦州城的一部分粮食给殿下做了军粮……如今开始大量的抢购粮食一但发现粮食紧缺,只怕会闹起来。”
“只是一些手无寸铁的刁民,太守何必如此忧虑?”
“您说的容易,这些百姓成日在农田里操劳,身上有把子力气,有些连妻子和孩子都没有身无长物更是能豁的出去,闹气来了对付着也麻烦。”
太守没有说的是如果将闹事的人全部都杀了,届时锦州富力强的百姓将少一半,一部分的农田少不得空置下来,他自然也没油水可捞了。
只怕她想看到的就是一副闹将起来的模样,齐昭有些不明白她究竟算到哪一步了?
庾珩是自己亲眼看到的葬身火海,事后他也派人去搜查了一遍,连个尸骨都没有找到,只怕是烧成灰了,先前自己一直忌惮的人终于无后顾之忧。
没有了庾珩,京城里的禁卫军和虎威君只不过是一盘散沙,根本不值得自己放在眼里,京城之中张申和他前日还同传过消息,没有发现他所描述的那对可疑的老夫妻,一星半点的风声都没有传过去。
她为什么还要再一味的阻碍自己的脚步?拖得了这些时间算什么,又不能拖得了一世,她们根本没有什么胜算。
他翻来覆去实在想不出她做这样做的目的,自从她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之后,齐昭发觉她原本那样一张什么情绪都摆在明面上,十分好理解的面容上像是盖了一层面纱。
他只能够隐隐约约的透过间隙看出一双清亮的眼眸里映照出的明火,他想要将那把火引到自己的身上,想要让他咎由自取。
可笑。
自己筹谋了这么些年,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下的一盘棋,不可能会被她推翻。
“将军中的粮食再分下去一些,让他们尽量撑过三到五日,此外先不要和他们起冲突,否则一旦见了血性质就变了,事态只会进一步的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