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发丝染上尘土,往日温情亲切的女人模样憔悴,被男人大力钳制着,像一尾搁浅的鱼。
见夏今昭神色震惊,男人拨开宋予的脸,恶狠狠道:“大小姐,眼熟吗?”
“什么意思?”夏今昭蓦地冷下嗓音,自从踏入这片熟悉的领域,她隐约察觉到,被掩埋的旧事,正被人为地揭开一角。
伤口结痂剥落需要足够的耐心,若在此期间忍痛抠弄,不仅血流不止,还会牵扯四周的皮肉,留下无法愈合的疤痕。
自然而然的联想,让她心脏空悬,喘不上气。
“谈钱多俗气啊,知道您不缺钱,我们玩点新鲜的,”男人悠哉地把玩匕首,“都说宋小姐是您的红颜知己,既然这样,二选一,至于另一个,我们带走随便处置,怎么样?”
“谁指使你的?”夏今昭脑海闪回无数记忆,她用力咬住口腔的软肉,强迫自己冷静,“有什么事冲我来,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绑匪不耐烦啧声:“废什么话?发妻和情人,选一个吧。”
怕夏今昭留后手,故意拖延时间,他用锋利的刀尖,在明希的下颌处划了道口子。鲜红的血渗出来,在暖白的肤色下格外明显。
我!去!旁边不还有个大活人吗!拿她撒什么气?就因为宋予是雇主吗!
明希疼得龇牙咧嘴,对男人看人下菜碟的行为表达强烈的不满。她巴巴望向夏今昭,像只被抛弃的落水狗。
“夏今昭,我怕……”哪怕只有三分疼,她也要演出十二分,因而语气听起来怯生生的。
“一个是棋子,另一个是情人,不难选吧?”
夏今昭目睹这一切,漆黑的眼瞳紧随那道干涸的伤口,她抿唇:“我选了,你就会放吗?”
“我们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你选,我们就放。”男人脸上堆着横肉,指腹敲击椅背,静静等待她的回答。
明希扭动身体,她敢说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此时紧张。即便宋予预判对方的选择,可真到这一刻,心里还是没底。
她记得夏今昭不讨厌自己。
宋予额头抵在墙角,小口喘息着吐出白雾。她长睫垂落,遮住眼底的思绪,仿佛游离于情势之外。
迟迟没等到答案,男人耐心告罄:“怎么不说话,是想起什么了吗?”
声声催促犹如将夏今昭架在火上炙烤,面对一模一样的场景,她撞上明希的视线,望见隐于其中,流转的充满希冀的微茫。
自我厌弃的心情达到顶峰,恶心到令她作呕。
察觉到她微妙的情绪变化,明希倏然想起甄雯静曾说过,夏今昭在小时候遭遇过绑架。后来询问本人,见她态度无所谓,便没放在心上。
如今这道选择题落在夏今昭头上,不就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吗?没想到宋予为了博取存在感,心肠竟然如此歹毒——
“宋予,过来。”
夏今昭开口打断思绪,明希愣了下。雪意清冷的冬天,风肆虐刮过耳畔,让她短暂失去对外界的感知。
抬眼去看,对方目光与她错开,是愧疚到不愿对视吗?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她早该做好准备才对……
被指名的宋予满眼错愕,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明希,运筹帷幄的完美面具碎裂一角。很显然,她也没想到会这样。
男人反应更快,他啧啧惊叹:“哎呀,结婚三年的爱妻,还是比不过心尖上的情人啊!”
说完,他踹上宋予的脊背,一声闷哼,后者忍痛倒在夏今昭脚旁。此情此景,给了明希反应的时间,纵然走向稍有出入,可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对,后面是什么来着……
她缓缓起身,朦胧视线中,仅凭直觉朝向夏今昭的位置,哑声。
“夏今昭,我不再是你的拖累了。”
余光感受到女人惊颤的身形,明希转头,盯视男人握持的锐利刀刃,毫不犹豫撞上去。
预想中的昏沉感袭来,冰冷粘稠的液体滑入衣领,即使是伪造的伤口,仍旧不可避免抽痛。
演得好累,她得睡一会儿。
想回家。
映入眼帘的最后一幕,是夏今昭惊悸扭曲的面容,她张口似是在喊自己的名字,却破碎得连完整的音节也发不出。
奇怪,她看起来好伤心。
单衣被吹得猎猎作响,厚雪堆在红砖砌成的窗台上,慢慢凝聚成薄透的霜冰。白茫之中,唯独喷溅滴落的血渍异常刺眼。夏今昭站在原地,像被抽走所有力气,徒劳地看这一切发生。
钻心的疼痛让她几乎站不稳,趔趄着朝后仰。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周珍卉和一帮警察赶上来时,恰好见到绑匪捂住血淋淋的,逐渐失去生机的女人往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