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很安静,只有几声犬吠和孩子的嬉闹声。徐太傅指着不远处一座破旧的院落:“陛下,那就是沈大人的住处。”
李昭仪下车,远远望去,只见院墙上爬满了牵牛花,院子里的老槐树下,一个身穿粗布长衫的男子正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教几个村童读书。
他的头发随意束在脑后,额前垂着几缕碎发,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柔和得不像那个传说中敢顶撞先帝的“逆臣”。
“那就是沈知渊?”李昭仪轻声问,心里竟有了一丝莫名的紧张。
徐太傅点头,刚想上前通报,却被李昭仪拦住了。“等等,让朕再看看。”
她站在树后,看着沈知渊耐心地给孩子们讲解书中的字句,一个小胖子调皮地揪了揪他的胡子,
他也不恼,反而笑着刮了刮小胖子的鼻子。那一刻,李昭仪忽然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冷漠。
直到孩子们都放学回家,沈知渊才收拾好书本,转身准备进屋。徐太傅这才走上前,躬身道:“沈大人,别来无恙?”
沈知渊回头,看见徐太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徐太傅?您怎么会来这里?”
“我是陪陛下而来。”徐太傅侧身,让出身后的李昭仪。
李昭仪摘下薄纱,露出那张尚带稚气却眼神坚定的脸。
沈知渊看见她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跪地行礼,只是微微欠了欠身:“草民沈知渊,见过陛下。”
“沈大人不必多礼。”李昭仪走上前,目光落在他破旧的衣衫和满是补丁的袖口上,心里竟有了一丝愧疚,
“朕今日前来,是想亲自请沈大人出山,辅佐朕治理江山。”
沈知渊却没有接话,只是转身走进院子,淡淡道:“陛下,请进吧。院子里简陋,委屈陛下了。”
院子里很干净,墙角种着几株青菜,石桌上还放着孩子们落下的纸笔。
沈知渊倒了两碗粗茶,放在李昭仪和徐太傅面前:“乡下地方,只有粗茶,陛下莫嫌弃。”
李昭仪端起茶碗,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解不了她心中的焦虑:“沈大人,朕知道,先帝当年罢黜您,您心里或许有怨。
可如今国难当头,北境匈奴肆虐,南方水灾泛滥,百姓流离失所,朕恳请您,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随朕回京,帮朕一把。”
沈知渊放下茶碗,目光落在李昭仪的脸上,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陛下,您知道如今的乱局,根源在哪里吗?”
李昭仪愣住了,她以为沈知渊会指责她年幼无能,却没想到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根源在于先帝。”沈知渊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沉重,
“先帝晚年权欲熏心,不肯放权给皇子,又纵容皇子们互相争斗,才酿成了宫变的悲剧。
如今您登基,却依旧沿用先帝的旧臣,那些人要么贪赃枉法,要么推诿扯皮,您就算请再多的人出山,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李昭仪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心里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委屈。
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够好,可她已经在尽全力了。
“陛下可知,您派去南方赈灾的官员,为何迟迟不到?”
沈知渊继续道,“因为他们在半路上就把赈灾粮款克扣了一半,用来贿赂上司。您派去北境的援军,为何迟迟不出发?
因为兵部尚书周磊想趁机索要兵权,与王承宗争权夺利。”
这些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李昭仪的心上。
她一直以为,朝堂上的大臣虽有私心,却不至于如此不顾百姓死活。
原来她眼中的“江山”,早已被这些蛀虫啃得千疮百孔。
“那朕该怎么办?”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朕不想做一个亡国之君,朕想守住这江山,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可朕不知道该怎么做。”
沈知渊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眼神软了一瞬,却依旧没有松口:“陛下,治国不是靠一腔热血,也不是靠帝王的眼泪。
您若真有决心,就该先清理朝堂上的蛀虫,建立新的法度,让百姓看到您的诚意。
而不是跑到这里,求一个归隐的草民帮您收拾烂摊子。”
“朕可以!”李昭仪猛地站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朕可以清理蛀虫,可以建立新的法度!
只要沈大人肯出山,教朕怎么做,朕什么都愿意做!”
沈知渊看着她,沉默了许久。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女帝,穿着粗布的太监服饰,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却有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