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么!”晴雯道,“就前儿咱们从静容园过来时,我还看见他在街角那家笔墨铺子前站着,像是在等人。今儿个下午我去给姑娘取落在府里的花样子,又看见他在后巷那边,跟几个小厮说话,眼睛却不住往咱们二门上瞟。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做什么。”
怜春心中一动。贾芸……红玉……她忽然想起原著中,贾芸与红玉似乎曾有过一段情愫,借由一块手帕传情。如今红玉早已不是怡红院那个被埋没的小丫头,而是跟了自己,时常在外头帮安娘子打理生意,历练得越发精明干练。难道贾芸竟还对红玉有意?甚至打听到红玉如今常随自己出入荣国府,故而在此徘徊?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淡淡道:“许是有什么差事吧。芸二爷如今管着些外头的事,常在府外走动也是常理。”
晴雯撇撇嘴:“我看不像。那眼神飘忽的,倒像是……”她顿了顿,没好意思说下去,转而道,“姑娘可得提醒红玉一声,如今她可是姑娘身边得用的人,别被些不三不四的人哄了去。”
怜春笑了笑,未置可否。心中却已有了计较。
回到静容园,已是戌末亥初。赵姨娘早已睡下。贾环还在书房苦读,听闻妹妹回来,只出来打了个照面,又回去啃书本了。怜春自回房中洗漱安置。
次日,怜春并未立刻去荣国府,只让晴雯去告了假,说昨日劳累,略歇半日。她独自在书房看了会儿书,便让人去叫红玉。
不过片刻,红玉便来了。她如今打扮与在贾府时大不相同,穿着半新不旧的靛蓝棉布袄儿,系着一条墨绿裙子,头上只戴一支银簪,干净利落,眉眼间透着精明沉稳,行动间更是落落大方。
“姑娘叫我?”红玉进门,屈膝一礼。
怜春放下书,含笑让她坐下,问道:“安娘子那边近日如何?铺子里可还顺利?”
红玉忙回道:“劳姑娘惦记,一切都好。安娘子又盘下隔壁一间小铺面,打算开个绸缎庄,正在收拾呢。前儿那批新到的杭绸,依姑娘的主意,裁成手帕大小,绣上些精致小花样,搭配着胭脂水粉卖,很受那些小姐丫鬟们喜欢,竟比整匹卖还赚得多些。”
怜春点头:“这便好。你如今历练得越发好了,安娘子前儿还夸你心算快,账目清,待人接物也有章法。”
红玉微微红了脸,道:“是姑娘和安娘子肯教我,我才能有今日。”
“是你自己肯学,争气。”怜春看着她,话锋轻轻一转,似是随口问道,“说起来,你如今常在外头走动,可曾遇到过什么熟人?或是……有什么人寻你说话没有?”
红玉是何等聪明之人,闻言微微一怔,抬眼看了看怜春,见她神色温和,不像是责备,便垂下眼睑,低声道:“姑娘……为何如此问?”
怜春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道:“我昨日回来,听晴雯说,似乎在府外看见芸二爷好几回,像是在等人。我记得,你从前在怡红院时,仿佛与芸二爷打过交道?”
红玉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呼吸也急促了几分。她沉默了片刻,方低声道:“回姑娘话……是……是见过几面。芸二爷他……他确实找我说过两回话。”
“哦?”怜春放下茶盏,声音依旧平和,“他说什么了?”
红玉的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也没……没说什么要紧的。就是问问我如今在姑娘跟前好不好,差事累不累……还说……还说……”她似乎极难启齿,憋了半晌,才道,“还说些不着边际的疯话……”
“什么疯话?”怜春追问。
红玉咬了咬嘴唇,声如细丝:“说……说瞧着我比先前出挑了好些……说……说我这样的人才,不该埋没了……还问……问我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园子里……丢了一块旧手帕……”
果然如此。怜春心中暗叹,贾芸竟真是旧情难忘。她看着红玉通红的脸颊和不知所措的模样,温声道:“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第95章
红玉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忙道:“姑娘明鉴!奴婢绝无半点非分之想!奴婢深知自己的身份,如今能跟着姑娘,学些本事,见些世面,已是天大的造化,再不敢有别的念头!芸二爷他……他是主子,奴婢万万不敢高攀!奴婢这就去回绝了他,让他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说着,便要起身。
“坐下。”怜春抬手制止了她,语气依旧温和,“我并非责怪你。男婚女嫁,本是常理。芸二爷虽说是主子,但他是旁支,家境也寻常。你如今虽是我身边的人,但若真有合适的机会,我也不会拘着你。我只问你,你自个儿心里,对那贾芸,可有一丝半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