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已经听见了,就像每次夜间絮语。
虎杖眼下,诅咒就要冲出伤口,撕裂如茧的皮肤,那道空洞的口子嘲笑她:
你以为结束了?还远没有…
——蠢货,别装清醒。
如同宿傩就在眼前对她戏谑嘲笑。
浮舟眨眼。
实际上,虎杖脸上并没有有任何变化,他还是那个……普通人类。
浮舟眨眼。
以上全都只是她在害怕。
她害怕得只敢后退,不敢多说一句话。浮舟一点也不想再听见那个名字。
真是的,过去的东西就应该死在过去呀!他现在又在这里干什么?
她低下头,就像葬礼上难免掉眼泪……但这场葬礼仿佛死者是她自己。
浮舟掉眼泪的时候不想被人看见。
过了一会,浮舟低喃,语调轻得哄孩童入睡的摇篮曲:“是么,他在笑啊。”
刚出口就飘进了污浊的空气里,虎杖悠仁没有听见。她也不是说给别人听的。
浮舟只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但她还没有死,所以她不得不往前走。
单薄之人抬头时已拭去泪痕,眼泪则像流星坠落。只不过没人会对着这种不祥的东西许愿。
浮舟的眼眶圆润得像标准建模,微微瞪眼的时候尤为亲和。
现在她带着点自己都没发现的恳求,看虎杖。
“那那个诅咒还蛮反社会的。”浮舟故作轻松,从善如流道:“既然如此就不去你前辈那里了。他的特异点在嘴巴上,而不在手臂。我先祝他一切顺利,我们唯有相信。”
她不给自己,也不给虎杖反应的时间,一股脑说了这些。
如果下雨,跪在地上的人就能看见自己的倒影,虎杖先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她,又垂下脑袋:“呃,我们还……”
“去的,先去看看你老师。”在不在另讲。
浮舟在无人的街上正常过马路,到虎杖身边,语气中未有隔阂。
她对他讲:“你先起来,不然走不快。”
虎杖茫然惊愕:“重点还是这个你还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现阶段而言没得选。所以是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最好别嫌弃,因为虎杖同学你跑得很快,我追不上你。”
“啊,浮舟小姐你这个反应。”
“嗯?”浮舟犹豫但最后递出手。
虎杖挠完头后拉住她。浮舟拉不动,他自己弹起来了。
虎杖起身后抽动鼻子:“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都有想,但不是像现在。”
浮舟却告诉他:“事实就是事实,我们拿它没办法。但抛开事实不谈,人各自有立场,立场决定态度,就这样。我真的需要你……请别让诅咒杀死我。”
“喔……”他在空隙里惊叹,而后像是为了弥补什么一般赶紧保证:“我一定会保护你!”
浮舟说完“排除少数愉悦
犯,几乎是人类通解。”回过头再次自我介绍:“我混社会的。”
心情再差情况再糟,该完成的东西就还在前头,不是吗?浮舟自嘲,她也就这点被磨炼得比较好了。
宿傩……两面宿傩。他是一切的肇始,她尽力远离。
现在绕了一圈,她才知道一切恐怕都是白努力。
虎杖打断了浮舟的思绪:“你像我一个老师。”
“谁?中二的那个?”
“不是,他叫七海。比熟,说了很多有哲理的话,但我记不住,不然还可以复述几句。浮舟小姐为人也十分老道。”虎杖强撑着闲聊。
她飞速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有只有自己知道的同病相怜:
“过个五六年你也一样。”
虎杖以为浮舟在说他会长大。鉴于目前状况,这是一种祝福。
他友好笑笑不说话。
*
再次走到地下,下面比上面亮堂,血腥味不散。
“谢谢你。”小跑往下时,虎杖忽然说。
“怎么?”浮舟问。
“安慰,如果没有浮舟小姐,我可能……”
浮舟本想说两句宿傩的坏话,上千年历史的古董再丑恶都很正常的,但要是叫他听见--她不愿意想那种事情。
浮舟宁可管住自己的嘴巴。
她最后摇摇头。
其实浮舟同样不信赖虎杖,没必要当人面讲。
她最后说:“只听部分,我也知晓这是一般人无从想象的经历。虎杖同学,经验与先验在你身上都免疫,任何局外的建议都微不足道。”
一般人可以在同类里报团取暖,这就是社群建立的意义。但虎杖不行,他离一般太远。没人知道虎杖在经历什么地狱。
好在他追求【正确】,【正确】是社群的衍生议题,可社群动荡导致价值观的崩塌--但又好在……他至少还有韧性。
浮舟的立场为普通人,且想活着。